铺子里摆放着几个木架子,其中一个上面搁置着几本落满灰尘的书籍,想来也是许久无人关顾了,顾枝径直走到另一个木架子前,上面放着一些锤子木尺之类的物件,顾枝左挑右捡,虽然觉得远远比不上自己在苍南城里用的物件,但还是只能勉强选好必须的器具,还了银子放进竹篮里。
走出铺子的时候那个女子迎面走来,顾枝点点头,女子也笑着回了一礼,两人擦肩而过,顾枝走出巷子,女子走进铺子。
女子走到铺子里一个摆放着黄纸和烛台的架子前,挑选好了几样东西便到柜台前还了银钱,女子收拾好东西走回自家院子的小巷,脸色依旧是苍白的,秋风簌簌吹过,女子身上的衣衫似乎有些单薄,女子咳嗽了几声,脚步虚浮。
顾枝走进巷子来到自家院子里,蹲在亭子里掰了掰手指,然后对着持刀坐在院子水井上的徐从稚说道:“诶,我还需要几根木头,你再进一趟山呗。”
徐从稚睁开眼睛,看着顾枝问道:“你找到活干了?”顾枝摇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我打算在巷子外搭一间铺子。”
徐从稚站起身问道:“那人家凭什么来你这。”顾枝摊开手,说道:“自然是因为我的手艺喽。”徐从稚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我帮你砍柴,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顾枝站起身叉着腰,说道:“诶,得寸进尺是吧,你别忘了每一日的饭菜可都是我准备的。”徐从稚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道:“这院子还是我买下来的呢。”顾枝无言以对,徐从稚得意一笑,自顾自走出院子,上山去了。
顾枝站在亭子里,看见对面的院门缓缓合上,女子单薄背影慢慢消失,顾枝转身走到墙角,打量着木材想想自己的铺子应该怎么搭起来。
徐从稚走出巷子后却没有直接上山,而是走到了云神山脚下的那座玉石矿脉,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决定来看一看。
玉石矿脉里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孩子挑着扁担来往搬运着开凿出来的石头,至于那些真正有用的玉石是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来负责搬运的,孩子不知疲倦地进进出出,似乎早已习惯从那洞穴的黑暗里骤然遇见光明,即便晃了晃眼睛,也不会阻挡脚下的步伐。
在这矿脉里干活是按数量算钱的,干的活便拿的工钱自然也多,站在石头堆旁的工头仔细看着每一个人来往运送的石头,一个工头手下也就七八个人,于是也还能够记得清楚。工头看着孩子又挑出一大扁担石头,还故意走在面前晃了晃,显然是想要让自己看得清楚些,也不敢在算工钱的时候偷工减料,工头面色冷漠,眼神里却有些戏谑。
工头隶属于如今掌控矿脉的那一方势力,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但是能够捞到个有些油水的工头自然也是懂得左右逢源的聪明人,自己好一番软硬兼施才从那些劳工手里挤出来一些油水,唯独这个孩子一毛不拔,可是自己又挑不出他的毛病,没能将手上的鞭子狠狠摔在这个可恶孩子的身上。
工头忍了许久终于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憋屈才对,于是今日他定要让这个孩子吃点苦头才行,每一日不交出点银钱来,可别想过得安稳。
孩子放下担子里的石头,直起身呼出一口气,然后便要转身走进洞穴,突然头顶的木架子上有风声呼啸而来,孩子下意识地向前跑开去,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一个烛台狠狠砸在地上,砰然碎裂。
孩子眼神一冷,抬起头看去,木架子上那个负责巡视矿脉四周的汉子招招手喊道:“没事吧?”
孩子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衫,转身走远,木架子上的汉子有些遗憾,但是既然钱已拿到手,那么做到这个地步也足够了。
工头神色愈加冷漠,他看着孩子消失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立即意会,跟在孩子身后走进了洞穴里。
矿脉之外的一条狭小山路上,徐从稚抱着刀站在树下,始终安安静静地旁观,无动于衷。
这一次孩子从洞穴出来的时间晚了许多,但最终还是挑着扁担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扁担里头的石头没有多也没有少,孩子低着头,有殷红鲜血滴落,孩子的肩膀微微抽动,不知是因为肩头的扁担太过沉重,还是真的疼了。
孩子走到石堆旁,将扁担里的石头倾倒而下,然后披散着杂乱的头发走到工头身前,昂起鼻青脸肿的脸,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咧开嘴露出笑脸,说道:“好好看着,结钱的时候一分都别少。”
说完,孩子挑着扁担走进洞穴里去,而这时,那几个不久前跟着孩子进入洞穴的劳工也走了出来,不是衣服破了就是脸上被抓出来好几个口子,他们走到工头身前低着头,工头脸色冷漠,看着孩子消失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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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从稚还是站在远处的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许久之后才重新动身走进山里,按着顾枝的要求多砍几节木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