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孩子拿好了今日的工钱,在工头怨恨的视线里走远去,孩子一路来到溪边,低头看着水波里倒映出的脸,鲜血早已干涸紫黑,眼角和嘴角都郁结着淤青,眼里还有丝丝缕缕的血丝,犹如破碎开来的镜面一般。
孩子抿着嘴捧起清水,任由冰冷的水冲刷着绽裂的伤口,深入骨髓的痛,孩子低头看着身上残破的衣衫,咬紧牙关,满是愤怒,似乎衣服破了要比自己身上受了伤还来得难以忍受。
“喂。”孩子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警惕地从溪边蹦了起来,转身掏出腰间的小刀,却见一个腰佩长刀的熟悉身影肩头扛着木头,缓缓走来。
孩子皱着眉,徐从稚伸出手掏出一个小瓷瓶,远远地抛给孩子,孩子伸手接住,低下头看了几眼,徐从稚靠在树下,说道:“擦一擦吧,你要是真不想让你娘亲知道,就这么回去可解释不了。”
孩子打开瓷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徐从稚解释道:“这药涂了之后很快就能见效,至少你脸上那些淤肿不至于这么明显。”孩子犹豫着,徐从稚呵呵一笑说道:“放心,不是白给你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孩子抬起头看向徐从稚,徐从稚指了指腰间的长刀,说道:“我总不能一直用这么好的刀来砍柴吧,我就用这药和你换一把柴刀,如何?”
孩子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抹了一点瓷瓶里的药膏胡乱涂抹在脸上,龇牙咧嘴,但是忍着没有喊出一声疼,孩子抹完了药就蹲在溪边发呆,徐从稚就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夕阳下,溪边只剩下那个孤独的瘦小身影,水波流转,模糊了孩子稚嫩的脸庞。
徐从稚抬起头,想起了从前。他想着若是当初自己也能有顾先生的这药该多好啊,那就不必在每个练刀后的深夜里疼的睡不着觉,还要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惹得父亲不满。
想着想着,徐从稚笑了起来,扯着笑脸,想到了那个在自己辗转反侧的深夜里来到床边轻轻哼唱歌谣的女子,嗓音柔软,悠悠荡荡地晃进人心底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月亮都升了起来,孩子站起身转身就跑,经过徐从稚身边的时候说了声“谢谢”就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孩子低头狂奔,再不尽快赶回家去,娘亲就要担心了。
徐从稚回头看了看孩子的背影,脚步一转,提起木头跟了上去。
回到了灰暗的小巷,孩子站在院门前纠结了好一阵,就在扶音打算走出院子问一问出了何事的时候,孩子猛地推开自家院门,艰难地扯着笑脸迈步走了进去。
院门缓缓合上,扶音站在门槛上,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巷子口,徐从稚扛着木头走来,扶音招招手,喊道:“从稚,吃饭了。“徐从稚笑着应了一声。
走进院子,扶音看了看身后的对门院子,问道:“对门那户人家好像只有母子二人啊?”徐从稚在亭子里放下木头,回道:“是,不过我倒是没怎么见过那个女子。”扶音晃了晃头,说道:“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应该不容易吧。”
想到这里,扶音走到灶房外,对着在里头忙活的顾枝说道:“顾枝,我们等什么时候有空的时候去拜访一下对门吧,毕竟以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总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吧。”顾枝站在烟雾里,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啊,你说了算。”
对门院子里,屋内点起烛火,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旁,穿着素洁长裙的温婉女子皱着眉坐在孩子身前,手里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帮着孩子涂抹身上的那些伤口处,她不时呼着气,怕孩子的伤口会疼。
孩子已经消肿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娘,没事的,我就是在地里跌了一跤,都是小伤。”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娘以后还是跟你一起去地里吧,总还能有个帮衬的。”
孩子连忙摇头,说道:“不用的,娘,我自己应付得来。”
女子点点头不再说话,可是眼里满是心疼,她低声问道:“疼不疼?”
孩子依旧笑着,轻声回道“娘,我不疼。”
女子眼里泛着泪花,收起药膏站起身走出屋子,说道:“我去给你盛饭,先吃饱了再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女子走进灶房,孩子远远地听见了娘亲细微的啜泣声,孩子低下头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