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直抬头看着天色,直到顾枝和扶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处,老人回过头,神色掩在黄昏黯淡的光彩中,看不清晰,他捧着酒,却不再喝。
夜色静悄悄地降临,傅庆安不知去了何处,旗岸搬了一张桌子来到后院,然后就与师父坐在屋檐下吃起晚饭,少年捧着大白碗狼吞虎咽,老人不急不缓地细嚼慢咽,少年当先吃完了饭,抹了抹嘴就要起身收拾桌子,老人抬起手示意旗岸继续坐着,旗岸疑惑地挠挠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
老人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坛酒,正是顾枝下午带来的桃花巷好酒,老人拿过两个干净的白碗,端起酒坛倒满了两碗,然后移到了旗岸身前。
旗岸愈加疑惑了,师父一直以来是不让自己喝酒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放下酒坛靠在脚边,指了指两只酒碗,说道:“拿着。”
旗岸老老实实地双手端起碗,老人抬起头看着屋檐边缘露出的月光,轻声道:“敬酒。”
旗岸看着老人,有些不知所措,老人指了指北边的方向,说道:“第一碗是敬你的大师伯。”
旗岸不明所以,但他看着师父那肃穆的神色,不自觉地就收敛起所有的繁杂思绪,他抬起一只酒碗对着北面倾倒而下。
老人又指了指南面,说道:“第二碗,敬你的二师伯。”
旗岸端起另一只白碗向着南面倾倒而下。
月华洒落,倾倒在后院中的酒水映照着琉璃般的流光溢彩,旗岸回过头慌忙地伸出手接住了师父扔过来的一只酒坛子,老人靠在竹椅上,一手捧着酒坛,一手轻轻拍打扶手,说道:“喝酒吧。”
旗岸看着怀里的酒坛,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父,您不是说我的拳架还没站踏实,不能喝酒吗?”老人难得地露出笑意,说道:“我说的话你就都听啊?”
旗岸嘿嘿笑道:“那您是师父嘛,您的话我当然都听。”老人摇摇头,说道:“喝吧,哪有练武的人不喝酒的。”旗岸想了想,掀开了酒坛的盖子,闻了闻味道,有种好闻的花香。
旗岸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人,愣住了,他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师父脸上带着笑意,那些层层堆叠的沧桑纹路舒展开来,老人的眼角,晶莹一片,旗岸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师父似乎很开心,可是自己突然就很难过。
旗岸捧起酒坛凑到嘴边,一闭眼就是一大口酒灌了进去,第一次喝酒的少年被浓烈的酒气呛住了,仍不住地俯下身咳嗽起来,地动山摇,脸色涨红,老人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指着旗岸,笑得灰色长发随风招摇,覆盖住了面容。
老人的脸上,有晶莹滑落。
四十年前的此时此刻,在承源岛玄鹤城的一座石桥下,三个六七岁的孩子挤在一块,脏兮兮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在他们身前摆放着一个破了一角的碗,里面有摇摇晃晃的半碗酒水。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捧起那只碗凑到鼻子边嗅了嗅,然后硬生生地从自己身前推开去,似乎这样就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扭过头看了看挤在自己身边的两个瘦小孩子,想了想先把碗递给了那个最小的孩子,然后对着另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孩子说道:“先给谢洵试试吧。”
文弱孩子点点头,于是那个叫做谢洵的孩子生平第一次喝到了酒。
很难喝,难喝到几乎就要吐了出来,可是孩子仍旧逼着自己咽下去,最后他们三个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酒碗叹了口气,原来,那些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