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似乎早就知晓此事,点点头没有多说,顾枝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么当年的事情他不能不问。于是他咬着牙关,问道:“三叔,先生当年在承源岛究竟发生过什么?”
老人垂下双眉,灰色的披散长发有些晦暗,他摇摇头,沙哑开口道:“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我们这些没什么世家背景的穷小子被人家看不上罢了,筠哥当初离开承源岛之后也没再回去过了。”
顾枝皱着眉,问道:“为什么先生不再回去了?”老人没有回答,顾枝看着老人苍老的面容,那种古怪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害怕?
顾枝有些害怕眼前的老人,是的,害怕。
即便这个老人是自己喊一声“三叔”的人,即便这个老人是和抚养自己长大的先生自幼就相识结拜的兄弟,可是不知为何顾枝总是觉着自己和老人身前隔着一层屏障,而这层屏障让顾枝很是害怕,不是因为什么武道修为的畏怯,而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好像自己只要轻轻地伸出手触碰这层屏障。就会有什么足以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东西汹涌而来,然后天翻地覆。
于是顾枝自从顾筠在青潋山竹屋病逝之后便更加不敢独自来见眼前这个老人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见老人那张日渐苍老的脸和那双沉寂如死水的双眼就会那么地害怕,恐惧死死地攥紧他的心,让他不知所措,狼狈落败。
老人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说,他又咳嗽了一声,弯腰拿起放在脚边的酒坛,双手轻轻拍打着边沿,问道:“我听说徐从稚去和齐境山打了一架?齐境山好歹也是我们这老一辈的人了,居然还好意思和一个年轻人约架决斗?”
顾枝晃了晃脑袋驱散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也不再纠缠那些当年事,终究是无法在早就画地为牢的老人口中多问出些什么来,他点点头回道:“是的,不过徐从稚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了。”
老人似乎有些好奇,问道:“哦?明知自己会输还要去挑战?据我所知,这个齐境山一旦与人决斗交战可是从不会手下留情的,动辄就是身陨的下场,而那些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家伙也都是半生无望了。徐从稚,还真是好大的胆气啊。”
顾枝扯了扯嘴角,笑道:“那小子就是个犟脾气,下了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回来,更何况这件事情我们也没理由去拦。”
老人转头看着顾枝,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问道:“难道这场决斗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顾枝摇摇头,正色道:“徐从稚几个月以前在瀚兑海域遇上了齐境山,那时齐境山和一些黑衣人在一块,虽然有武道修行之人不可轻易杀害岛屿之主的禁令在,可是徐从稚却亲眼看见齐境山挑战了那位岛屿之主后不久,那位岛主就骤然病逝,而那群黑衣人则迅速扶植了一个傀儡上位,、。徐从稚怀疑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和当年的魔君有关,后来暗中试探之后有了更多的猜测,虽然其中受了伤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也逼得那位齐境山不得不接下这场光明正大的决斗。”
顾枝顿了顿,接着说道:“徐从稚想的就是要在千万人面前,逼得齐境山说清楚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就是想要问清楚,那个魔君是否还活着。”
老人眯起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眸缓缓清澈,暗藏的光芒点点滴滴地汇聚,顾枝直视着老人的双眼,说道:“只是可惜,徐从稚虽然撑着没有输,可是却没有机会能够当着面问出来真相,不过我通过醉春楼和降魔殿搜寻的消息,推断魔君应当是真的死了才对。”
老人的神色变化一闪即逝,他掀开酒坛的盖子嗅了嗅,意兴阑珊,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是你吩咐旗岸拦着我出手的吧?”顾枝愣了愣,挠挠头,扶音却微微探过身子抢先回道:“谢先生,是我告诉旗岸不可再让您轻易动用真气修为的。”
老人看着女子清澈明亮的双眸,点点头不说话了,顾枝琢磨着老人的神色,说道:“三叔,先生当年也说过了,您不可以再轻易动用修为的,否则曾经受的那些伤一旦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老人摆摆手,打断了顾枝的话,说着:“我自有分寸。”
老人仰头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看天色,黄昏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着脸上沧桑的纹路,还有那双浑浊之下依旧蕴藏着莫大力量的眼睛,他缓缓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不用在我这坐着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老人语气轻缓,染上了一层沉沉暮气。
扶音和顾枝缓缓起身,顾枝抬手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三叔。”扶音也浅浅行礼,然后扶音便当先走向小肆正堂,顾枝依旧站在原地,老人转头看向顾枝,顾枝犹豫了一下,说道:“三叔,这次扶音离开我应该会和她一起去,您......”
老人摆摆手打断了顾枝的话语,微微皱眉,嗓音沙哑道:“怎么,担心我老得连自己都照顾不住了?好好照顾扶音,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得住。”顾枝只能点点头,再次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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