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忙碌吵闹了一整日的青石港才慢慢地歇息了些许,那些个停靠的商船货船上的船夫伙计也终于能够歇口气,有的便去了那岸边的的红楼酒肆寻寻乐子,借此聊慰终日漂泊海上的枯燥,而忙活了一日的港口劳工也终于能够蹲在墙角抽上几口旱烟,清点清点自己今日挣了多少银钱。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不知疲倦地将垒成小山包的货物一并搬下了甲板,总算是完成了今日的活计,从船头老者那里领过了银钱,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将钱收入腰间钱囊,乐呵呵地沿着青石港的木板路往回走。
有几个蹲在不远处的粗壮汉子应该是与年轻人相熟,手里拿着旱烟招招手喊道:“周小子,今晚一起去喝两杯啊。”年轻人停下脚步,笑着回道:“不了,今晚还有事。”
那些汉子也不坚持,只是眼角余光都看见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身影,他们相视一笑,神秘兮兮地对着年轻人说道:“良宵苦短,好好把握啊。”说完,他们哈哈大笑。
年轻人这一个月以来也算是和这些人混了个相熟,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便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碎屑,呼出一口气,脚步轻缓地向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走去。
近了,年轻人接过女子手中拎着的篮子,笑嘻嘻说道:“你来啦?”
女子也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忙完了。”
年轻人想了想说道:“你也不用每天都来等我,现在茶馆那么忙,你要是脱不开身也没关系的。”女子依旧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事。”语气柔和,不温不火,但是在夕阳的光照里,能够暖到人的心里去。
年轻人眨着眼睛看向女子温婉的面容不说话,女子的脸颊慢慢升腾起了红润颜色,年轻人咧嘴笑了起来,晃了晃篮子,说道:“走吧。”
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青石港通往苍南城的小路上,港口墙角处聚在一起的汉子们看着两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有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命真好啊,能有这么个姑娘天天等他一起回家。”
旁边一个擦着汗的汉子抽了口旱烟,摇摇头说道:“可惜了啊,这小子虽然干活利索,脾气也好,在这码头熬上几年也能混个班头当当,但是那姑娘瞧着家境就还算不错,可不是我们这些干苦力活的能够攀附得上的,那小子还年轻,以后就知道什么叫做难事了。”
这句话说完,大家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那个刚来了一个月的年轻人每一天都能干上好几个人的活,勤勤恳恳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埋头苦干,待人也亲近温和。可越是如此,大家便越觉着可惜,在码头做得再好又如何,每天拿着这么几颗铜板,还真以为自己能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了?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更觉着这世上的一切只要自己拼一拼就都能得到,可是生活啊没那么多幸运,于是最后也只能是一段不值得回首的往事罢了。
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光辉里,轮廓模糊。
又也许,这些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汉子们,心中也有着几分希望,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与心爱的女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此世间少些遗憾,是否自己的心中也能聊慰些许?
云冉走在周厌身边伸出手指了指篮子,说道:“今晚不是要去和于大哥他们喝酒嘛,我在桃花巷买了几坛好酒,你今晚带过去吧。”周厌愣了愣,憋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冉看着他的神色,好笑道:“你可别说什么拿了工钱就还给我啊。”周厌嘿嘿笑着,摇摇头轻声道:“不会。”
云冉背负着双手,十指轻轻扭结,环环绕绕,就像她现在的思绪一样,虽然现在自己手下管着好几号人,那一趟东境之行也终于打开了一条商路,可她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一个月以来总是想不清楚,今日甚至在对着账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出了神。
周厌小心地琢磨着女子的面容,看着那在黄昏的光芒中柔和灵动的双眸,光华似水,好看极了。
云冉突然转过头,周厌匆忙收回视线,咳嗽一声,抬头望天,云冉深吸一口气,还是问道:“周厌,你为什么要来港口干活?”女子想了一个月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神色坚定。
周厌顿了顿,脚步轻轻拖曳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他也知道今天是早也逃脱不过了,即便她每一日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说着茶馆的生意,即便她可以细心温和地问着自己在码头上发生的趣事,可如果想要长久地并肩携手,终究他们是绕不过这个问题的。
周厌没有直视云冉的视线,只是收回目光,落在篮子里摇摇晃晃的酒坛上,斟酌着话语道:“那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黄先生的武馆里混吃等死吧,总得找点活干啊,要不然以后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养活……”周厌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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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皱着眉,拉住周厌的衣袖,两人站在路边,周厌抬起头看着女子认真的神色,她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为什么是来港口做这些体力活,你明明有那一身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