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迷迭香气息的怀抱环住了她,轮廓稳妥得像一块憩息之地。她不由自主双臂环上那座温柔的山。簌簌跌坠的泪并没有让她情绪宣泄得好点,反而扯出深层的、无法可解的绝望和恐惧。
依然不知过去多久。但肯定很久。
崩溃感过去渐渐有些羞赧时,那座温柔的山抽离她怀抱。木阅微一阵失落又一阵轻松,她盯着墨怀臻拿起那杯冷了的酒盏去到远处沸水中缓缓温烫,蓝衣白瓷,举止幽雅,让木阅微恍恍惚惚宛在画中。目不转瞬盯着那画中人姿势流丽地温酒又走回来,跟刚才一样捧到她跟前。
一杯烫酒的确是她眼下最想要的,没有犹豫就接住饮一大口,没有咽下,让那种甜甜辣辣的刺感在唇齿间转动,激起她更多的清醒和力量。如许数次,酒盏见底,温热回归到身体。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墨怀臻。会有那么一些脆弱、糟糕情绪浓郁得绷不住的时刻,正常木阅微都会把人赶空放任自己崩溃到底,然后在谷底慢慢呼吸、慢慢清醒和卷土重来。但被另外一个人全程凝视这个过程……她没有过。
墨怀臻看着见底的酒盏,认真打量木阅微:“微微,你好些了没!”
木阅微点点头,无论怎样灭顶的一击,只要当时没死,后面总会沉着地清醒。
她凤眸炯炯盯着墨怀臻,自黄昏到现在第一次在理智上陷入两难:晦暝当时让她绝对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墨怀臻,但木阅微是有自己独立想法不被人摆布之人,她自忖着若是和墨怀臻易地而处,面临必死之劫的是她自己,她一定不愿别人以善意的谎言为理由,让她生命最后一程傻傻活在不知危险的浅表快乐里。她不是乐于接受糊涂快乐的人,她宁可清醒地接受可能无幸的命运。墨怀臻肯定也是。她确定自己会告诉他,至少告诉和晦暝的这次交谈的具体细节,无论轻言生死之数在这个时代是不是乱力怪神的虚妄之谈,无论墨怀臻信不信。
但肯定不是在这个她心乱如麻的风雪寒夜。
墨怀臻在她身边坐下,眼睛温和平视她的眼睛,没有任何逼迫却也没有任何放过:“微微,晦暝大师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吗?”
木阅微看着他,先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沉缓坚定地摇了摇头。
墨怀臻抱起她:“好,那就不说了。但你该休息了!”
休息?木阅微诧异看一眼外面的天又回望一眼厅堂的火:“我还有事情要问晏老呢?他人呢!”
墨怀臻无奈又微笑:“你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窝了多久吗?现在都子时了!我让晏老去睡了。他刚才一直问你怎么了,我说你这些天累了来到山里心上一松想自己呆呆,他一直觉得你有自己想法也没多问。”
子时?也就是现代的子夜,12点!木阅微倏的一下从墨怀臻身边挣脱,不顾寒冷三两步跑到门廊处,不可置信地看漆黑的天穹,虽然明知道什么也辨别不出。她竟然一个人在那个软榻里窝了近三个时辰!果然哀莫大于心死,时间的流逝都无动于衷了。墨怀臻竟然也就傻傻地等在那里让她把这个过程进行到底,没有以关心为理由来打断她。就好像此刻风雪野地里、孤灯门廊下,不徐不疾站在她身畔一样。
木阅微回过身,自下午到现在第一次没有任何闪避和没有任何心虚地面对他:“墨怀臻,给我三天时间,我有一些疑惑必须搞明白,等我们离开书院回去之前,我一定把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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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她心头的几件事情:一个是和晦暝今天的交谈并没有终结,她隐约记得晦暝说她可以挽回什么不过当时心神巨恸方寸大乱她没听下去。二是自从深秋那次魏无讳算计云浩差点给国公府带来灾厄到定远侯府墨予珩将她和定远侯府绑在一起的阴谋,她一直直觉仅仅这几个月瑶京眼前发生的事情她依然有些忽略了,明天一定和晏老聊一聊看忽略了什么。三是她刚刚突然想到的,十年前木赟在得知先帝沾染雪族秘毒忘忧露后心理上所受的灭顶之灾无疑和今天晦暝带给她的如出一辙,甚至更严重,毕竟他面临的是残酷现实而她只收到一个预言。这种相似感让木阅微有种异样的感觉,她无论如何都得事无巨细查清最后那些天他们经历了什么。这个依然得先和晏老先生聊才能慢慢接近。所以刚才神智慢慢恢复正常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晏崇。
墨怀臻握住她的手:“微微,晦暝大师和你说的话,与我有关对吗?”
都猜到这里了,木阅微平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觉得他双眸忧郁:“是的,殿下!”
然后又视线移向漆黑的虚空转开话题,仿佛就可以甩开整个半天那块压得她几乎窒息的块垒:“我怎么就自己想不出当初魏无讳为何要陷害国公府和墨予黎为何要倾覆定远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