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十几个彩衣宫女鱼贯而入走进室内,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将他俩面前的紫檀木长条几案摆得满满当当的,既有果脯,蜜饯,糖果,还有各式各样的宫廷御用糕点。
最后端上来的是用黑釉兔毫建盏盛装的茶汤,许是刚在隔壁炉灶上烹煮好,正氤氲氤氲冒着热气,茶面雪白雪白的,宛若皎月云朵一般洁净,香气看似若有还无,乍闻略微有些青涩之感,然而吸入鼻腔时丝丝滑滑,沉浸肺腑之后沁人心脾,真真是绝了!
张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满地跑,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团胜雪,捧着茶盏的双手突然微微抖动起来,于是情不自禁地低头啜饮了一口,立时被烫得呼哧呼哧吸溜嘴,模样甚是狼狈。
张德远啊张德远,心急可喝不了朕的热茶啊......坐在对面的赵桓明明看得真真切切,却故意扬起肥大的衣袖,拢了拢鬓角梳理得齐齐整整的发际线,及时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正是皇帝这个善解人意的动作,让张浚在狼狈之余暗自有些小庆幸,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了一身旁的老搭裆,却见赵元镇同样将黑釉茶盏捧在手心里,但人家没有猴急猴急地豁开大嘴猛啜,而是闭上眼睛深入浅出地一下下呼吸,观其表情,察其神色,仿佛在用灵魂和龙团胜雪交流。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若论涵养功夫,吾去元镇兄远甚!
张浚暗暗道声惭愧,正准备学着赵鼎的样子沉下心来重新品茗一番,对面忽然传来皇帝慢悠悠的声音:“张卿,赵卿,你们二位今日入宫请对,莫非听闻什么风声了?”
张赵二人几乎同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然而赵鼎还在凝眉思忖如何奏对,张浚已经抢先一步起身说道:“回奏陛下......”
赵桓没等他接着说下去便抬手按了按道:“张卿不用多礼,坐着慢慢道来即可。”
张浚随口答应一声,重新坐回到绣墩上,尽量让自己稍稍有些激动的心情看起来不那么急躁:“此前陛下御驾亲征,一举击退数万敌寇,朝野上下人心沸腾,士庶百姓通宵达旦载歌载舞,此乃我大宋重启盛世之先兆也!
然则国之所以为国者,正是非、明赏罚也。是非不正,赏罚不明,其能为国乎?有功不赏,有罪不刑,虽尧舜无以化天下!
自蔡京秉国政,童贯总兵权,凡二十年,专请御笔行其私意,上欺人主,下压同列,开边鄙之隙,结天朝之祸,以致金虏入寇中原,兵临天子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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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张卿!”
好家伙,一番长篇大论,子乎者也,说的口干舌燥唾沫星子乱飞,可惜半句都没叨到正题上,赵桓听着听着直想打瞌睡,只得随口打断他道:“此处惟有你我君臣三人,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说吧,究竟是何人要上书弹劾蠹国巨贼?”
“圣明无过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