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环顾孤亭,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也是幻境罢了。”
小主,
话音未落,孤亭中石桌上的那副棋盘便有烟云飘渺升腾缭绕纠缠,宛若一副刚刚绘就的水墨画被清水浸染,于是那些墨色都晕开来,好似喝醉了酒的女子面容,层层桃花红掩映遮羞,落在白衣少年眼中却只有黑白两色而已。
只有当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离开孤亭时,独自坐在石桌旁的魔君一身红袍依旧鲜艳扎眼,而白衣少年便像是站在光阴长河的岸边俯身望去,眨眨眼就脱离了幻境感受来到了魔君打造的“现实”中。
那副棋局依旧在眼前,却是不知多久以前的两人对弈,而在此时当下,山巅台阶处走出了两个身影,一袭青衣的谢洵摘下头顶破损斗笠扔在山路一侧,然后隐隐将身后那个看不出实际年岁的女子护在身后,直面魔君。
白衣少年站在孤亭中,完全隔绝于两座不同光阴间隙的裂缝中,慢慢地就要看不清那副棋局上的纵横捭阖,也根本听不清一袭青衣的谢洵与魔君究竟说了什么,白衣少年踏出一步伸出手去,想要穿过虚无缥缈的光阴流水触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刹那间有声音撞入他的耳中,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是满头灰发的男子,此时一头黑发双眼明亮宛若当年山中林间初见,他厉色高声说着什么,可是白衣少年却只能最后听见谢洵喊出来一个名字:“顾枝……”
然后许多年都隐居于守平小肆中不再涉足武道的谢洵,骤然间提起了全身的真气本元,就那样好似飞蛾扑火般以早就不堪一击的体魄撞向魔君,而魔君只是伸出手就将谢洵的身躯化作了飞灰,不过眨眼间就连谢洵身后的澜珊也灰飞烟灭,只有两道轻纱般的魂魄被魔君攥于掌心。孤亭不远处的那条蜿蜒山路台阶上,披头散发的男子踉跄着冲了过来,泪流满面张着嘴却只是无声呐喊,然后也只剩下神魂被魔君一同装入一个瓷瓶中。
白衣少年愣在原地,他晃了晃脑袋重新抬眼看去,似乎这样就能让眼前所见都变作虚幻,可是没有,他的眼前那个红袍身影缓缓转身向他走来,然后抬起手中的瓷瓶,神色淡漠直视着白衣少年的双眼,魔君的声音就像是钻进白衣少年的耳朵一般,无处不在回荡不休:“顾枝,你会怎么做呢?”
顾枝,顾枝,顾枝……白衣少年却抬头看着魔君,轻声呢喃道:“我不是顾枝。”
镜面破碎的声音传来,魔君的面容支离破碎扭曲浑浊,只有那嘴角的笑意依旧不变,白衣少年闭眼又睁眼,他抬起的脚步缓缓落地,顾枝终于真真正正地站在了世间最高山峰的山巅处,云雾汹涌奔腾宛若万马披挂战甲压阵。
顾枝挥挥手轻吐一声:“散!”
云雾骤然间倒挂而起,山巅天清地明,不远处的孤亭中指尖风铃作响的扶音已经站起身,卿乐倚在孤亭廊柱下望向顾枝,而那个身穿红袍的魔君却自顾自坐在棋盘前,捻子不语。
顾枝下意识就要转头看向来时路,似乎只是想要再看一眼那顶破烂斗笠,以此安定心神不至于沉溺于那个突如其来的幻境中,可是他很快沉下心境,掌心抵住腰间刀鞘缓缓走向孤亭。
他眼神平静清澈,看向神色忧虑的卿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扶音的双眼,他们依旧无需言语,只是视线交错便都知晓了千言万语。
她在等他,而他来了,无论多久无论多远,她始终都相信,他从不会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