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身形辗转腾挪,那些竭力挥舞长枪长矛的甲士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尾白色游鱼恰到好处地游曳穿行于重重阻碍之间,竟是又拉近了和渐渐躲在军队后方的那位黑甲将军的距离。
顾枝猛然止步,眼前盾牌军阵迅猛散开,十数匹高头大马嘶吼着冲来,坐在马背上的持矛甲士奋力一刺,直奔顾枝的头颅和胸口,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布满了呼啸的风声和尖锐长矛的锋芒,顾枝站定之后却没有拔刀,而是借着骤然立在原地的势头一脚后撤踏地,故技重施再次身形飘摇而起,竟是硬生生握在了一把长矛的锋芒之下,然后犹如一袭翻滚白布缠绕着长矛一拳砸在了那个坐在马背上之人的铠甲之上。
随着这一骑轰然翻倒在地,长矛骑兵的包围圈就被撕裂开了一道缺口,顾枝身影快如闪电,并不和这些甲士缠斗,拼着跟随骑兵之后的步卒的长枪拂过肩头和后背的险峻攻势,瞬间再次突破了一道防御线,似乎从他落在峭壁之上就可以看得分明想好了,此时竟是直直冲在了距离那位黑甲将军最近的一条线上。
散布四周的甲士迅猛收拢在一处,若是有人如飞鸟掠过高空俯瞰而下,就会发现此时那个依旧没有出刀的白衣身影就像一根去势不绝的飞箭硬生生撕扯着不断聚拢的几千甲士形成的包围圈,只能像是溪水涟漪一般不断散开,而那人卷起漫天尘沙,直指坐在马背上的那个黑甲将军。
终于坐镇军中护卫那位将军的武道高手掠阵而出,几位修为深厚的江湖高手无需言语,直接就各自站好方位,拦住了白衣少年的前冲身影,顾枝早有预料,他竟是当着那些武道高手的面换了一口气,迅猛刁钻的拳头和刀剑如雨纷纷落在顾枝身上。
顾枝咧嘴一笑骤然屈膝,身形如同一座不动山岳,眼见刀剑就要砍在他的身上,顾枝眼睛一亮,一掌扯住了一位武道高手的拳头,然后借势就地旋转一圈,竟是由着那些刀剑的呼啸而来的残余剑气和刀芒砸在后背,然后白衣少年翻滚出去,手掌拍地就这样撞出了包围,身形拔高落地,已经稳稳当当站在了那位黑甲将军座下神驹的头颅之上。
顾枝站在马头上随手扯下了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一袭白衣,余下的依旧是一件素净白色长衫,少年负手而立,神色从容,身上竟是看不见一点伤势,顾枝凝视着那位黑甲将军的双眼,身后已经有剑气编织的罗网和刀光交错而成的雷云压下,顾枝取下腰间刀鞘,只是高高扬起,便有从上而下劈落的刀芒将那些剑气和刀光撕扯成漫天碎片,卷起呼啸黄沙龙卷将那些聚拢而来的甲士都砸了出去。
峭壁上的惊天动静自然都落在了崖下山路上所有人的耳中,那些百姓已经停下了脚步,听着犹如神人降下神罚雷霆的声响愈加神色恐慌,那些逼迫他们的甲士已经全部赶往那处峭壁,只是注定来不及了。凌恪坐在马背上仰望而去,神色复杂,他刚才并没有故意欺骗凌烟妗,哪怕拼上性命他也做不到杀了那个黑甲将军。
凌烟妗和辛梳站在车厢外仰头凝望,却注定看不见丝毫,凌烟妗有些内心郁闷却又觉得豪气纵横,原来那个像是一个读书人一般散淡的白衣少年是一个敢向千军万马出刀的江湖豪侠啊。傅庆安站在马背上将喝完的空酒壶系在马鞍一侧,然后笑着看了一眼身后早就和初见时一般目瞪口呆的卓宴和隋堇宸,傅庆安身形拔地而起,已经去往那位峭壁之上。
有一颗头颅挥洒着鲜血滚落山路,所有人看得分明,正是那个黑甲将军的首级,那些围在峭壁上的军队已经悄然退去,祈水山庄和澄山营的车队得以再次前行,只是那两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回来。
峭壁上,那两个年轻人早已远去,有一人轻声问道:“不回去了?江湖也不走了?”另一个声音回道:“江湖还是要走的,区区一个祈水山庄算什么江湖,只不过这条道路不是我想要走的江湖罢了。”
两个年轻人远去,白衣少年摘下腰间酒葫芦缓缓饮酒,心中块垒稍减,如切如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