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层层叠叠,随着脚步落下沿着左右缓缓退散而去,以儒衫中年人面貌现世的男子拾阶而上,来到了山巅的台阶之上,他双手负后,举目望去,并未刻意遮掩的山巅风光尽收眼底,他站在原地,神色中没有惊讶和震撼,而是深深的赞叹和难以掩饰的渴望,只是他直身而立,没有再敢踏出一步。
山上石崖古亭外,一袭红袍的魔君站在亭下台阶处,只是轻轻伸出一掌,就接住了谢洵那犹如长龙出云、吞云吐雾的一拳,与此同时,魔君的另一只手攥紧握拳,眨眼之间来到了谢洵的眉心处,一点一收,谢洵顿在原地,全身骨骼经脉却无声无息地尽皆崩碎,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缕缕虚无缥缈的烟雾从体内飘荡而出,然后被眼前魔君握在手中。
澜珊的长刀在谢洵的身躯倒下之后便迅猛来到,魔君只是又一掌推开瞬间支离破碎的长刀,一指按在澜珊的眉心处,有一点殷红鲜血流淌而下,澜珊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眸中,看见了虚幻飘摇的白色烟雾从身躯内丝丝缕缕逸散而出,与谢洵下场如出一辙,落在了魔君的掌心。
魔君白皙的脸庞愈加苍白,可是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动摇,看也不看一眼谢洵和澜珊轻飘飘的尸体,他身形闪烁来到了跪坐在地的谕璟身前,蹲下身,看着本该意气风发却早早瘸了腿的读书人神色枯槁,眼中再无神采。
魔君伸出手,五指如钩,落在谕璟披散的长发之上,轻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聪明,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你能够找到我。只是很可惜,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其实当年你们没能在奇星岛上杀了我,就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了。不妨告诉你,只要站在这出云岛秦山之上的我,便是无敌于世间。”
谕璟在清晰感受到生气逐渐流散的生死之间,突然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魔君那苍白脸颊上犹如深潭古井的眼眸中,最后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永远维持这样的无敌,我很期待,你究竟会为了这冠冕堂皇的大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话语落下,又是一缕飘渺烟雾落在了魔君的掌心,谕璟毫无生气的尸体瘫软在地。
魔君缓缓起身,低头看着掌心尚存几分神智茫然四顾的三缕魂魄,神色漠然又木然地低声道:“代价?我早就已经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了。”他的声音极低,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三道魂魄也全然没有听见。
魔君没再言语,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三道魂魄收入其中,然后将玉质塞子盖在瓷瓶上,这才放入袖口,瞬间消失不见,显然衣袖其内另有乾坤。
魔君呼出一口气,瞳孔中有血丝支离破碎纵横交错,又被他生生压下,他一甩衣袖,神色轻松,缓缓走到了古亭中的石桌旁。
始终站在山巅顶层台阶下默默等候的男子这才踏足山顶,脚步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古亭中,看着站在汪洋极北处于是便背对众生的红袍背影,恭敬禀告:“那九人已经都领命而去,也告知了齐境山。”
魔君点点头,挥手抬袖坐在了石凳上,语气古井无波:“下棋。”
儒衫男子神色顺从,卷起衣袖便坐在了石桌旁,魔君看也不看,随意推了一盒棋子来到男子身前,男子也习以为常地接住,是白子,于是男子伸手示意魔君先行。
魔君却没有急着落子,神色慢慢又变成了闲散模样,嘴角有隐约笑意,他略带笑意地问道:“晋汉,这一次没有什么想问的?”
名为晋汉的男子也笑了起来,捻起一只棋子在指尖轻轻摩挲,答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主人这一次允许我问几句。”魔君爽朗一笑,摇摇头提起一颗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淡淡道:“今日都可。”
晋汉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却没敢抬头看一眼魔君,只是指尖按着白子落在棋盘上,然后斟酌了一刻才开始问道:“主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留下他们的魂魄?”
晋汉似乎早就不对这种取人性命却留人魂魄的行径感到有何奇怪,即便这种手段好像根本不是人间所该有的,就算是那些屹立武道山巅多年的宗师高手,恐怕穷尽一生都未必听闻过,可是魔君随手为之,晋汉却也熟视无睹。
魔君对于晋汉的问询并不意外,抓了一把黑子放在掌心,轻轻抛着,回道:“因为我突然觉得这么一大局棋如果只有一个人入局会有些没意思,所以我想要再多看一看,应该会比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