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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退缩避让,假装视而不见?都不是,而是真真正正看过了之后,思索、理解、问询,这些旁观之人的置身事外,不是为了独善其身,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有人在发起战争或者肆意杀戮的时候,想到某句话或某个道理,然后意识到在护卫家园之外,一切的触犯和入侵都没有胜者。”
张谦弱最后声音渐渐细微不可闻,他仰头看着那轮弯月的光华,柔光铺洒在云层上朦胧虚幻,他没能说服自己,也没能真正说清楚战争的存在和意义,只是好像所有置身于战争之外的人都至少应该保持清醒的思索,哪怕道理不够支撑去安慰自身的冷眼旁观,可是最少应该意识到那些战死沙场的人都也曾是活生生的普通人而已。
禾徸渠不知是否听清了张谦弱的言语,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手掌却下意识地按在了身边的大刀刀鞘上,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安心。张谦弱轻声道:“反复的自省和自辩真是容易将自己也给绕进一个怪圈里去,直要茫然困顿不知所措,所以这也才是为何道德谷所有人都需要下山行走远游的规矩所在吧。书上读来终觉浅,若只是依靠那几个道理支撑着自己的为人处世,难免会有如此的举步维艰,所以多去看看山下世道最本初的景象和心境,才能有更深处的感悟。”
真页将念珠挂在手腕上,手掌轻轻搭在膝盖上,语气平静道:“儒家先贤说过世间人人可成圣,只需将道理和作为相合一便是道路。如果思绪和心境将自己困在了某个囚笼中,如果早已能够凭借经验之谈和书上劝诫看见了前方可能所为之事根本无法尽如人意,甚至可能一切都与正确和明晰背道而驰,那么我们是否还要走出这一步呢?唯有破除迷障,哪怕明知前方是深渊和歧路,只有走出下一步才能知道最终的结果不是吗?”
张谦弱收起罕见的迷茫神色和愁眉苦脸,露出笑意揽着真页的肩膀,笑嘻嘻道:“小光头,你现在这佛法是钻研得深了啊,等回了道德谷我就带着你去各个寺庙都走一圈,让那些小和尚大和尚和老和尚都看看,我们真页小师傅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啊。”
真页手肘轻轻撞开张谦弱的手臂,闭着眼睛“阿弥陀佛”一声,这才正色道:“佛法深远,不是为了较一个高低大小,哪能如此做。”张谦弱见真页又要正儿八经地开始说法了,赶紧捂着耳朵摇头晃脑,喊道:“君策君策,我们再在这荀家多待一段时间?”
君策自从到了荀家之后始终沉默寡言,听过了岳千煦和荀念竹的故事之后,少年更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夜色昏暗下,张谦弱和真页也没能察觉到少年的异样。
君策闻言轻声回道:“荀家遭遇此事,我们便尽量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吧。”张谦弱站起身拍了拍手,转头看着瘫在石桌旁的禾徸渠,无奈道:“我们把他抬起屋子里去吧,免得夜里着了凉。”
君策和真页也站起身,禾徸渠身形魁梧,三个少年相互帮扶着才将他搬进了屋子里。
夜色中,荀念竹轻声退出了荀踽的屋子,小心翼翼关上了门,荀念竹没有将岳千煦的事情和荀踽提起,喝过了药汤之后的荀踽很快睡去,不过今日见过了三位道德谷山上小先生之后的荀踽气色比起往日倒要好上了些,荀念竹离去之前又在床边坐了一阵,直到看着爷爷气息安稳地睡去才安心离开。
荀念竹手中端着药碗独自走向灶房,院子里的老管事和丫鬟都各司其职,除了还在荀踽隔壁屋子候着的老管事以外,其他人此时都早已安歇,所以荀念竹走出灶房的时候院落里显得有些寂寥萧索,女子独自一人站在廊道屋檐下看着小院里许久没人细心照料的花草肆意生长蔓延着,若是爷爷还安好的时候,定要日日都亲自浇水修剪的。
荀念竹就那样怔怔看着歪斜交错的花草在月光下倒映出摇曳的影子,直到夜风寒凉吹拂着她的面目,她才好似醒了过来般抬起双手喝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竟是不知何时又流下了泪水。
从接过那块碎成两半的玉佩和绝笔信至今,她始终只是沉默不语,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就此弃了世事,而是依旧做着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好像生活中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