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附近有许多简易搭建的茶摊酒肆,若是等待入城太过漫长烦闷,花上几颗铜板喝一口凉茶也是不错的消遣,那些茶摊酒肆的店小二都热情熟络地招揽过往行客,看着脸上洋溢的笑意,看来一日的收成也不错才对。
三个少年入了城,将毛驴卖给了城门附近的一家客栈,然后三人就站在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茫然四顾,来自天南海北的行人商客犹如溪涧河流一般涌动着,三人最后不得已只能站在街角的僻静处才能稍稍歇口气,张谦弱扶着腰嘶了一声,低声道:“咱们好像不知道荀家在哪啊?”
君策小心翼翼颠了颠背后的包袱,斟酌着说道:“荀家应该在宝盐城也不是岌岌无名之辈,否则无法走那么远的路去行商,找个过路人请教请教应该也能找到去处,早知道离开前问一问雷尚了,他来过宝盐城又和林家相识,总比我们抓瞎要好。”
张谦弱呼出一口气,面带笑容走出街角,与一个行色匆匆的过路商人轻声请教,那人听到张谦弱是打听荀家,居然饶有兴致地停下了脚步,反问道:“你们认识荀家?”张谦弱愣了愣,笑着道:“曾与荀家家主有过一面之缘,途经此地特来拜访。”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张谦弱的道袍打扮,又探头探脑看了看身后的君策和真页,这才说道:“那你们应该很久没见过荀家家主了吧,他都卧病在床三四个月了,如今恐怕已是病入膏肓。这不,荀家祠堂这几日都在议事,我们这些只是负责管理名下产业的掌柜和主事只能静等结果了。唉,只希望下任家主是个和荀老先生一样愿意以诚待下人的,不然我们可就有罪受喽。”
张谦弱微微皱眉,轻声问道:“荀踽老先生卧病在床已久?”那人点点头,看来这段时间也是心忧前途不吐不快,走到街角处就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荀家这几个月的事情。
最后他叹息一声道:“说来也是唏嘘,荀家能有如今的名望地位还不都是荀老先生一力支撑的,结果了了那些祠堂老祖宗却要横插一脚为了血脉传承说几句‘公道话’,可怜荀老先生唯一的子嗣年纪轻轻就没了,如今那一脉就只剩下个女子和在外行走江湖的少年,真是难以为继了啊。”那人摇着头,可是很快就又开始唉声叹气地抱怨着前途未卜,心焦荀家祠堂议事结果。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耐心听过了那人口干舌燥的一吐为快,张谦弱才轻声问出了荀家所在,那人离去之前还碎碎念叨着,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掏出家当从荀家手里盘下那几间车马铺子,张谦弱只能附和了几句,也不知道那人是否会放在心上。那人走远之后,张谦弱手指轻敲墙面,君策沉声道:“没想到荀老先生遭此变故,按理来说荀家的地位名望应该是能找到名医为荀老先生诊治的,既然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恐怕真是恶疾缠身了。”
真页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然后轻声道:“我们就快些赶去荀家看一看荀老先生吧。”张谦弱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君策,说道:“先看一看。”
君策抬头看着张谦弱,然后点了点头。
三人很快迈步启程,荀家祖宅在城西,距离三人入城处至少要跨越半座城池才能走到,虽然荀家的产业遍及整座宝盐城,可是向来念旧的荀踽还是更愿意住在荀家祠堂所在的祖宅,连带着一大家子荀家人都住在祖宅,比起富丽堂皇的林家和其他宝盐城世家都要低调许多,想来也和荀踽当年曾是儒家门生有关。
荀家在许多年前不过是宝盐城中不入流的世家门庭,依附于其他世家商贾勉强为生,直到不再执着于考取功名的荀踽走到台前,这才有了荀家慢慢占据宝盐城商贸一席之地的机遇,荀踽这么多年也都事必躬亲,就连远走其他脉和山谷的走商都要亲历亲为,这些年走南闯北才积攒起了荀家如今的家大业大。
可是荀踽只有一个早逝的子嗣,此外便再无嫡系血脉,所以这才有了如今那些仰仗荀踽已久的祠堂长老和其他晚辈要站出来争夺那个家主之位的勾心斗角。
荀修仁不久前远游江湖,现在也不知是否赶了回来,荀家就只剩下一个荀念竹整日奔走于家族产业之间,哪怕遭受了许多叔伯长辈的冷眼,可是荀念竹依旧埋头咬牙支撑,赢得了许多祠堂长老的青眼相加,愿意在议事上为她说上几句好话,否则这个家主之位恐怕就要落下定论了。
到了荀家家门外,虽然那个满脸怨气的门房眼神不耐,却还是走进祖宅中通报三个少年的到来。
本在账房中查账的荀念竹竟是亲自出门相迎,三个少年站在门外看着那个脚步匆匆赶来的年轻女子,虽然面容依旧温婉和煦,却头发微微散乱双袖卷起,眼神异常明亮,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张谦弱打了个稽首,真页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君策作揖行礼。荀念竹恭敬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