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对,至少世间还有君洛,还有谢洵,还有澜珊,还有‘崆玄七侠’,只要汪洋依旧存在,那么这世间就依旧有些东西可以不变。如此是哪般?难道看过了几本书,见过了几个人,就可以说这个江湖不如我的意愿、不如当年?就知晓如日落西山,死气沉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不是说江湖就真的在江河日下,而是即便再如何浑浊不堪、波云诡谲,也终究有些东西值得期待,所以只要存在着就可以有些期盼,不要急着下定论,当然更不要急着说句失望,再多看看,再多等待,总不会‘不过如此’……呵”
话语说得杂乱无章,甚至让人根本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眼前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覆灭了一座庞大岛屿王朝的恶魔君主口中说出来的,此时站在谢洵和澜珊身前俯瞰人间山河的红衣年轻人,好似一个读书百遍得证大道的读书人。
指点江山,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挥斥方遒,要让这人间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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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洵默默起身,体内真气再次提起,翻涌沸腾,既然棋已下完,酒已喝过,那么接下来只能是无话可说,澜珊随之起身,锋利长刀内气息充盈,杀气再无抑制,尤其是在云雾之中看见了当年宿微城那一战的惨烈之后,她的心胸间有积郁之气,只待出鞘。
魔君缓缓转身,神色间不再带着笑意,无悲无喜,只有漠然,好像在一瞬间之后便不再是怜悯人间的读书人,而是那个曾经高居王座山巅的恶魔君主,他淡淡道:“当年的君洛如果没有把那把刀藏起来,手持‘神器’未必不能在孤山之上杀了我,只是可惜,他死了,而我活了下来,所以我现在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管出手。”
言谈间,魔君缓缓行步,方寸之间斗转星移,三人来到了另一处山崖边,在不远处有一道沿着山壁向下的阶梯,嶙峋怪石散落排列着,杂草丛生,魔君站在山巅之外虚空处,再次轻轻开口,话语却回荡在山间,就在三人脚下那座阶梯通往的石牢中,垂头散发的谕璟蓦然抬头,同样听得清晰。
“当年若不是君洛重伤了我,我根本不会在奇星岛待那么久,至于什么鬼门关、什么魔宫,不过是那些贪得无厌之人的放肆而已,死在奇星岛大军手中根本死不足惜,不过倒是让我在孤山上看见了一些有趣的人,比如那个号称‘地藏’的年轻人……”
“人们只道蓬莱仙岛不过是空中楼阁、虚构之言,可是当年的君洛却真真正正地走入过那里,带走了‘神器’,最终也将那把‘神器’重新留在了其中,否则怎会过了这么多年都让我寻不得?”
“若是君洛还活着,我自然不必如此麻烦,可惜他死了,所以就需要他血亲之人的脉络牵连,才能助我在这出云岛秦山之巅找到那虚无缥缈的蓬莱岛和‘神器’。本来我还只能冒险一试,却不料那个谕璟自投罗网,倒给我寻到了更好的机会。”
话语悠悠响起,敲打在谢洵澜珊谕璟三人的心湖中,在那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之间,他们感受到了更大的可怖。他们三人当然可以在这座山巅拼尽全力,甚至抛却性命不要,只为向眼前之人寻仇,可若是他们就这样死在了山上,君洛留下的血亲就要遭逢敌手,而那时只能是无能为力?
谢洵的心中更是犹如滔天巨浪汹涌拍岸,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将要离开奇星岛的顾枝和扶音登门告别之时随口说的那些话,如果徐从稚在瀚兑海域看见的黑衣人以及在点星岛上现身的黑衣人就是魔君的手下?如果魔君早就察觉到了顾枝的真实身份,难道这般般布局和点星岛一战都是为了顾枝布下的罗网?
谢洵紧皱着眉间,心思电转,顾枝一行人最后自然是从点星岛全身而退,可若是此时回看,却发现种种疑点有迹可循,从不主动现世的齐境山接受了徐从稚大庭广众之下的邀战、自恃讲究江湖道义的齐境山放任那些鬼祟黑衣人追杀没能死在自己手上的徐从稚、还有即便有傅庆安和于琅周厌等人出手却依旧穷追不舍的鬼魅……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顾枝一人?
不对,顾枝的身世身份除了谢洵和顾筠之外应该无人知晓才对,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顾枝的容貌性情早就和当年完全不同,再加上谢洵和顾筠这么多年掩藏顾枝身份的诸般谋划,魔君又是从何而知?
只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魔君的话语言谈早已说得明白,谕璟不管不顾地主动入局,换来的却是隐居方寸岛上的那个女子和孩子的身陷囹圄,谢洵的眼眶慢慢布满血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神通广大、深不可测的魔君,真正的目的居然是君洛留在世间的血脉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