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笑道:“虽是丫鬟,却是个权势滔天的丫鬟,爹爹此次成功脱困,也是她从中相助。”
江伯文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既如此,改日当登门拜谢,救命之恩,岂敢怠慢。”
江离一边催促马车启程一边笑道:“她家的门槛可高,寻常人进不去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江家三口劫后逢生,喜笑颜开,马车悠悠驶离诏狱,而一墙之隔,里面的曹氏父子却愁容满面。
南郊祭祀结束后,曹吉祥便被关押至此,如今已半月有余,既无提审又不肯放人,这让老太监倍感恐慌,朱祁镇的秉性他最清楚不过,若是下旨痛斥一番倒好说,怕的便是不管不问,说明在皇帝心中自己已经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老太监纵横半生,几乎精准地抓住了王朝的每一个转机,这次落败,令他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
万般愁滋味,一夜白发生,锦衣卫大牢阴暗潮湿,与以往锦衣玉食的日子相比不啻天渊,角落里,恭桶散发出阵阵异味,老太监轻轻捋了捋头冠,盯着手心沾落的几根白发微微叹了口气。
走廊尽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身影背着外面炙白的阳光走了进来,曹吉祥看不清来人脸庞,却敏锐地感觉到转机来了。
万良辰愈发枯瘦,禁足府中数月,心中郁结无处发泄,只能纵情于淫欲,声色犬马几乎将他的身体掏空,却苦了府上一众妻妾舞姬。
曹吉祥静静坐在地上,强自镇定以维持最后一丝尊严,待来人斤到身前,这才冷笑道:“寒舍简陋,便不请国舅爷坐了。”
万良辰面露厌恶之色,掏出手帕轻掩口鼻,口中却轻笑道:“都落得这步田地了,倒也不必如此多礼,此处腐臭之气弥漫,实在令人不适,公公今日之难,全怪那许云安,如今德王有意招揽,你我联手扳倒太子,岂不快哉!”
曹吉祥抬头看了看牢外,狱卒早已撤走,走廊空空荡荡,早已没了往日哀嚎哭泣的嘈杂声响,一墙之隔,往日自己最看不上的纨绔子弟,如今竟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慷慨赴死壮怀激烈,亦或是仰人鼻息苟延残喘,便在一瞬间。
见老太监迟迟不肯表态,万良辰收起笑意继续说道:“我知公公素来瞧不上我,不过生死攸关,性命为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曹党归顺德王,便是相得益彰,将来新君即位,您依旧是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曹吉祥幽幽开口道:“我那养子跟随身边多年,实在舍弃不下,若德王真有诚意,便连同他一并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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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良辰嘴角露出一抹轻笑,随即将手帕捂地更紧了些说道:“好说,好说。”
二月春风草初长,锦衣卫大牢外阳光明媚,万良辰迈着沉甸甸的步子从里面走出,一名小厮便屁颠屁颠跑上前搀扶,见国舅爷神色怡然,这才试探问道:“主子,事情可还顺利?”
万良辰将苏绣手帕丢在地上,随即面露鄙夷之色道:“哼,什么掌印太监,三大营总督,到头来不过是丧家之犬。”
那小厮忙赔笑道:“主子说的是。”
万良辰躬身上轿,一边掀开门帘一边说道:“今日有兴致,将那群昆仑奴牵出来玩玩。”
晌午刚过,城郊猎场内一片热闹。
万良辰高居看台之上,乐呵呵瞧着下方猎场内一群昆仑奴。
这帮奴隶皆被铁链禁锢,如受惊的野兽般围作一团,中间一人头发凌乱,眼神锐利,粗布外衣上布满鞭子抽打过的痕迹,正是那日许经年在城郊客栈遇到的昆仑奴。
城郊猎场建于永乐年间,本是秋狩集结之地,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国势渐衰,天子不再执着于狩猎,便慢慢荒废下来。
此处偏远僻静,荒无人烟,万良辰命人豢养大量飞禽猛兽,又以石砖砌建高墙,形成圆形围场,四周筑造高台以便观看。
猎场建成之初,只是以动物搏杀取乐,很快吸引了一群游手好闲的二世祖,然而禽兽之斗直来直去,时间一久便失了趣味,万良辰听从客卿建议,抓捕大量奴隶参与其中,果然立挽颓势。
人兽相斗,若赤手空拳比来,自然胜算极低,昆仑奴以体力强健着称,成年奴隶速度可与战马一较高下,虽在武力上略逊一筹,却能轻巧躲避寻常猛兽的攻击。
万良辰沉迷于这种人兽追逐的游戏无法自拔,越是血腥的搏杀越能激起他内心的快感,獠牙利爪撕破皮肉的声音令他血脉喷张,那一刻,仿佛自己便是场中凶狠强壮的野兽,而不再是那个苟延残喘、气若游丝的病秧子。
然而游戏终究是游戏,他成不了野兽,也拯救不了因沉迷酒色而日渐亏损的身体,如此一来,再看那斗兽的场景,便仿佛太监窥得他人野合,初始时刺激万分,清醒后心态愈发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