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轻轻推了下自家男人,管人家那闲事做甚?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他们能走能动再好不过。
出门时,絮儿还能自己迈过门槛,看着不歪不晃好着呢。外边冷风迎面吹来,孟长义闭眼打了个喷嚏的功夫,胳膊被絮儿死死抓着没放。
酒意醒了三分,孟长义扒拉着姑娘的脑袋瓜。
“絮儿?祁絮风?哎!你别现在睡啊,醒醒!”
门内收拾残酒冷杯的店主不免担忧,跟自家娘子说道:
“要不开门看看?数九寒天的,别再睡店门口冻死人。”
妇人擦擦手,头不抬眼不睁道:
“用不上你操心,年纪越大眼神儿越不好,赶紧洗洗睡吧。”
酒肆之外,絮儿靠着孟长义胳膊,真的站着睡着了而不自知。孟长义在原地傻站数个呼吸,抓耳挠腮想要叫醒絮儿。
用力摇晃几下,除了动动脚,人是一点没醒。试探着伸手捏住絮儿的鼻子,小姑娘直接张开嘴巴喘气儿。
“我真服了,这也行。”
认命般上半步屈膝,把烂泥一样的人背起来往薛宅赶去。
他们四个虽然拒绝了薛良留饭,但借住能省下不少麻烦。几人只需要个遮风避寒的屋子,甚至被褥都不用。薛家宅子里有的是空屋子,随便给他们两间就是。
距离薛宅还有个百丈左右,孟长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想躲已经来不及。
背上的人两声干呕之后,一大口秽物喷射而出,即便孟长义及时把人放在地上,依旧难逃被呕吐物波及。
絮儿只觉得胸腹之间异常难受,喉咙里有东西想要往外挤,半睡半醒间知道自己想吐,伸手去捂已经来不及。
双脚发软,全身各处全都不听使唤,酸臭味挥之不去,仍未醒酒的小姑娘很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哭。
鼻涕一把泪一把,孟长义是越来越清醒,絮儿则是换了个人一样。挪动脚步为她挡住风口,孟长义心想,她哭一哭应该就好了吧?下次可再也不带她饮酒了。
对于絮儿来说,几年才等来这样一场宣泄。
当然鼻涕糊满脸的姑娘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唯独目睹她悲愤狼狈的那人报以理解。
从前攒了多少悲苦,才能让她借着酒意哭得毫无顾忌?
“原来哭爹喊娘,是这样子的啊……这么一看,我比你好受多了,我都不知道爹娘什么模样。”
月色好清冷,照在两人身上更添悲凉。
心中揪痛如此强烈,絮儿难受到想要把它剖出来扔掉。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呼吸也痛,嗓子也痛,头更痛。
大概是过了那股劲,之后的絮儿开始撒酒疯,咒麻六应该天打雷劈,骂亲哥哥任性妄为,担忧姐姐在婆家抬不起头,怕自己害全村人饿肚子……
嘟嘟囔囔小嘴不停,孟长义觉得挺有意思的。低头看看坐在自己脚上的小姑娘,不知道明日酒醒,她还能记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