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被玉热多编排祖宗十八辈的苏令瑜还在默默无闻地吃她的牢饭。
她今天不吃鸡了,改吃炖菜,热气腾腾的一锅,五花八门的食材,咸中泛甜的酸菜滋味,她扣了一海碗米饭进去用筷子拌成一锅糊糊,换了个勺,就这么六亲不认地吃,香气泡了整个牢房,门外的狱卒都有点饿了。
苏令瑜没太多享受食物的感觉,她在一边穷凶极饿地吃饭一边走神,脸上表情都有些出奇的冷淡,眼睛不知在看哪里。
叶三和陈皮每天都会至少来一趟,和她交换讯息。如今事情都吩咐完了,也暂时没有更新的消息,苏令瑜彻底没有事感,脑子开始走空。
为什么会这样?
迟来的颓败感缠住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半年都不到的时间,她就把脖子搁到刀上去了,这都怎么混的?
几个月前,她还在长安城当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虽然也只是看似无忧无虑,但至少没到有可能脑袋掉地的程度。即便后来被没籍为奴,买下她们那一船婢子的人看起来也是仁厚良富之家,想来不会苛待下人,真去那儿做了奴婢,也不过平淡一生,少之自在,多之安稳,也是当今天下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日子。
她这一辈子,摆在眼前的东西似乎总是好的。可她不选。
不能选。
苏令瑜回忆起过去家中的种种。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令瑜总觉得她家里这本格外难翻,佶屈聱牙,鲜血淋漓,总是乌糟糟中还有一番露骨。苏令瑜的母亲是个没落的书香门第的千金,自幼为嫁给文官做准备,琴棋书画,茶烟香灯,从来是缱绻才情。谁知家中官身落罪,枝头花苞尚未来得及一绽,便即碾作尘泥,为家中生计下嫁商户,做起了只需要会补衣服就能胜任的商人妇。
苏令瑜光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是有怨恨的。这种怨恨还仅仅只是针对嫁给了苏令瑜的父亲这件事,还不包括后来发生的一切。
毕竟她那个爹,不是个老实的人。恶习之大,莫过于三:酗酒,豪赌,嫖宿。苏令瑜那个爹除了知道赌钱败家,谨慎地不予接近以外,另外两样都沾得很结实。每每在妓子处饮酒以后,回家还虐打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