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的手也放下了。
“你这妾室非是一般的女子,自然不能视为常人。况且要与朕争论的也是她,若她走了,朕连夜宣召,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裴若雪尚不知姜稚与人争论一事,见晋安帝竟驳了谢宴辞的话要将他的妾室留下,顿时生了警惕之心。
毕竟男人都好美色,晋安帝能强纳了自己,有违人伦之事自然也做得出来。
便忍着恶心摇着他的手道:“这般没有规矩的奴才,陛下打杀了就是,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她一向在晋安帝面前温柔小意,偶尔娇蛮任性也极有分寸,如此尖锐是头一回。
晋安帝神色如常的抽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意杀人可不是明君所为,爱妃难道想让朕成为一个暴君?”
“臣妾不敢。”
裴若雪一惊,赶忙跪地请罪:“陛下息怒,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莫要再有下次。”晋安帝伸手扶她。
裴若雪的脸与她的生母有八成相似,只是嘉容有一颗怜悯之心。
她刚才说的话让晋安帝不喜。
只是见她哭得双眼微红,泪珠子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明明怕极了却仍仰着头看她,带着几丝倔强。
不免让晋安帝心软。
于是耐心解释道:“非是朕责备于你,而是朕乃皇帝,一言一行皆有言官记录在册。若让后世知道今日所言,该要骂朕是草菅人命的昏君了。”
月亮半掩于薄云之后,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照在汉白玉的阶陛上,映出一片惨白。
别过言官了,连个鬼影都不曾看见。
裴若雪心中愤恨,却也知道不能反驳,略带委屈的站起了身。
那帕子抹了泪,正撞见谢宴辞脱了袍子披在姜稚身上,心中的怒火更甚,却又不敢在晋安帝面前发作,只能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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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嵘从一开始的忐忑惊惧已变得镇定。他沉默着站在晋安帝身后,再没有一丝城门口时的咄咄逼人。
从他的位置能看见裴若雪不堪一握的细腰,和微微垂着显得修长雪白的脖子。
不由的目光幽深,攥紧了手。
晋安帝带谢宴辞等人去的地方,本不愿裴若雪跟着,可经她那么一闹不由的改变了主意。
让大太监取来两盏宫灯,一盏给了谢宴辞,一盏自己拿着。
瞧着样子,不许其他人跟随。
皇帝出行,身边哪能没有个伺候的人。大太监也想同往,最后没能如愿,只能现在乾光殿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朱墙蜿蜒,于夜色中沉默伫立。
远处的角楼,风铃轻响。宫道两旁的宫灯火焰跳动,光影摇曳不定。值夜的宦官宫女匆匆而过,见了晋安帝无不惊恐的跪下。
就这么走了大半个时辰,横穿了几座大殿,在一处不打眼的院落前,晋安帝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因着藏在一条长长的甬道后,门前又有几棵极为茂盛的梧桐老柳遮挡并不显得突兀。
踏入院子,只见整座宅子荒芜的厉害。
地上的青砖缝隙里,杂草艰难地探出头来,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廊沿下蜘蛛网在角落肆意蔓延,偶尔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飞舞。
裴若雪被积尘呛得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住口鼻,不由有些后悔。
小小宫灯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姜稚紧跟着谢宴辞,怕踩到蛇虫鼠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