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水要掌控好速度,不是让水直接淋在烧红的砖上。”
“要让它慢慢渗进去,及时转化为水蒸气。”
“否则一炉的坯子起码要废掉大半。”
“偏偏渗水的速度又极难掌握,及时从事此道多年的老师傅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你试出红砖的烧制方法了?”
李乙心悦诚服:“东家,与您说的一模一样。”
“红砖无需浇水,只要别出太大的纰漏,烧一炉成一炉。”
“最重要的是,它快!”
“小人反复思量了多日,若是能像府里那样,以水力来破碎煤石,再用水力来搅拌混料,最后以煤炭来烧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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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则七天,多则十天,就可以出一炉砖。”
“而青砖出窑的时间短则百余日,多则半年!”
“差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陈庆满意地说:“你能从细微处着手,把红砖的烧制方法摸索出来,长进不小嘛!”
“本侯记你一功!”
“说吧,想要什么?”
“给你谋个爵位怎么样?”
李乙面色挣扎片刻,忽然俯身跪在地上:“东家,小人什么都不要。”
“嗯?”
陈庆眉头轻皱。
“红砖的烧制并不难,小人与烧瓷的工匠一说,他们立时就能明白。”
李乙欲言又止。
“那你呢?”
“封爵都不要,到底想要什么?”
陈庆微笑着问。
“小人……想自己建一家窑厂,烧砖卖砖。”
“求东家准许!”
李乙五体投地,沉声说道:“家中如今不缺衣,不少食,我娘却依旧勤俭朴素,一点钱都不舍得乱花。”
“挖泥建房都是辛苦活,她每天累得差点爬不起来,也不舍得请人。”
“都是因为家里以前太穷了!”
“我爹死的时候,想吃个肉馅烙饼,翻遍了全家也凑不出两个钱来。”
“若不是有幸遇到东家,小人……”
忆起往日的艰辛,李乙忍不住双目发红。
“东家,小人斗胆相求。”
“内务府有公私合营之法,请您准许小人自行开设一家窑厂,股份与您平分。”
“小人将来一定做出番成就来报答您!”
陈庆沉默了很久,目光平静地与李乙对视。
“跪在地上干什么?”
“你叫我一声东家,就是我一辈子的伙计。”
“哪有伙计跪东家的道理?”
“快起来,我又没说不答应。”
“多大点事。”
李乙闻言大喜,匆匆忙忙站了起来:“东家,小人绝无背弃您的心思。”
“现如今秦墨强手如云。”
“您的学识高深莫测,他们一听就懂。”
“我们这些榆木疙瘩跟随您这些年,仍旧一事无成。”
“小人资质驽钝,难成大器。”
“如今白白领受着丰厚的俸禄,心中着实难安。”
陈庆摇了摇头:“不怪你们。”
为了防止被别人瞧出端倪,他行事向来小心,不敢太多泄露后世的知识。
铜铁铺的伙计只管依照他的命令行事,照本宣科,根本不知道其中道理。
但秦墨门徒自小受到相里奚的教导,有着扎实的基本科学素养。
双方的差距一目了然。
“你琢磨这件事多久了?”
陈庆添了杯茶,推到桌案对面,示意他坐下。
“小人不敢坐。”
李乙干笑着回答。
“让你坐你就坐。”
“当初在代郡,天热的时候咱们还一起光着屁股冲凉,那会儿也没见你有这么不自在。”
陈庆不耐烦地训斥。
“那小人就……坐下了。”
李乙斜着身子,半边屁股挨着矮墩,拘谨地拿起茶杯。
“东家,小人早就不想拖累您了。”
“您和我们不一样。”
“您是能成大事的人,我早就看出来了。”
陈庆自嘲地笑了笑。
世人总是习惯按图索骥,攀权附贵。
一旦有了成就,一大群人就找出对方各种成功的理由,以此来证明自己眼光独到。
我特么当初在粪坑边上扫土硝的时候,怎么就没人看出我能成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