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浔阳曲中酒泪苦

孟甫凡便有几分不悦,这宴是他办的,东道是他做的,虽知谢明珠拒酒向来不假情面,连丹阳王都在她这里吃了鳖,多少王孙公子都讨不得她一饮,他们几个又算什么?可是谁都知道,丹阳王心有所属,能与她饮酒却不会与她有情,那些王孙公子寻欢取乐的多,又有几人如他表弟这般痴情?此刻饮的还是别宴,这青楼女子还这般自端身架矜持作态,也未免太无情了。他端了一杯酒,端到谢明珠面前,道:“甫凡想讨明珠姑娘一点薄面,请姑娘与我表弟饮了这杯送别酒如何?”

谢明珠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是为吴相公送别,明珠以茶代酒可好?”旁边丫头又端了香茗过来,她倒了茶与吴瑞希道:“吴相公要走了,明珠敬相公一杯,以谢数月来怜顾之情。”

吴瑞希端起酒,与她饮了。孟甫凡把杯子重重一放,哼了声,“把这酒撤了,换上姑娘的茶,咱几人都吃茶罢了!”一个秀士道:“不吃酒算什么践别宴?她一向不饮,甫凡兄不要为难她了。”这人本是好意,孟甫凡听了却更不悦了,把酒又端起来,道:“怎么成了我为难明珠姑娘了?这样吧,我敬姑娘一杯赔罪。”

这苑里的妈儿本在檐边烧炉煮酒自饮,听得几句话不对,忙过来打圆场道:“几位相公饶罪,她自小不会饮酒,让老身替她喝一杯吧!”孟甫凡喝道:“走开!我们与姑娘说话,要你来插什么嘴!”

谢明珠道:“妈儿,你下去吧。”又对孟甫凡道,“孟相公,我也以茶代酒,敬相公一杯怎样?”她音柔语软,水眸里又天生的几分轻愁,不仅容色殊美,还自有一股我见犹怜之态,那些男子见着她向来不忍重言勉强。孟甫凡本也怜惜她,只是心里有气,他们这几个又都是官宦子弟,还是考过功名的仕子,难免心高气傲,原要怜惜她的,怎知这谢明珠比他们还清傲,他虽一时心软,嘴里依然夹着气道:“我若非要姑娘喝一杯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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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珠执着茶杯,清冷冷地站着,只道:“明珠喝不了酒。”

孟甫凡看她如此不近人情,心头微怒,“我今日偏要你喝这杯践别酒。”他拿起一只白瓷杯,斟满了酒,只搁在席面桌边,冷道,“明珠姑娘几时端起这杯酒喝了,再来弹曲吟诗!”便不再理她,只招呼着几个秀士谈笑饮酒。

吴瑞希两眼巴望着席旁孤冷的女子,那几个秀士相公面露一丝尴尬,到底不便悖孟小公子的面,也都挟菜吃酒,只作不见,更不掺和。

谢明珠被晾在那处,依她性子早想入屋歇息了,那侍候的妈儿急使着眼色,示意她上前说几句软话,谢明珠何曾受过这种冷待,更不会想尚书小公子下不下得来台,只把指间一杯茶轻轻往丫鬟手上托盘一放,理也不理。

她那处孤立着,比天上明月还高冷,秀士们吃着酒说些游学趣话,却只觉席上傥然说笑的白衣相公,眼神里渐渐迸出了怒色。那青楼女子是要与他们斗气么?秀士们一阵头大。

“明珠!”院门忽地被推开,婉娘带着丫头摇着扇儿进来,来到席前又向几人陪笑道:“几位相公先喝酒,待婉娘教导她几句,再向相公们赔罪。”原来是这苑里一个小丫头见势不对,溜去找了鸨母过来。

又有一秀士笑道:“婉娘,你又来凑什么趣!甫凡兄,不管她们,瑞希贤弟要走了,咱们敬他一杯吧。”

孟甫凡兀自不快,却去与他表弟几个行令喝酒。

婉娘拉了谢明珠到一旁,团扇半掩,压着声道:“明珠,庄主让你喝酒。”

谢明珠微觉惊讶,不解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