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识得些庄稼汉子,也能找些帮闲,平日里种田抬轿,彻砖修路都会些。锦爷修宅子,是要找泥瓦工雕画工,干过几年活儿熟的才行,这些工头能找来熟悉的匠手,老汉手里的人顶多干些力气活。这种工活做个一年半载,也不要卖身,锦爷雇去就好,不知府上需多少人手?”
锦儿笑笑,说道:“人多少都不拘,要壮实能干活,庄稼汉吃得了风吹日晒的苦,只是出来做工不怕耽搁自家农活么?正好我们大人有不少田地要打理,修了宅子便去种地,种谷子种桑麻,都要长年累月的,手里不能闲人不能走,雇的不要。还要几个花丁修理花树,还要几个杂役挑水担柴,另外还要样貌端庄手脚伶俐的丫鬟,给府上小姐梳头更衣,侍候起居,少说也要十个八个。这都要买断身,立下生死契的,你要有这样人才,百八十个地带来,爷都会买。”
周常顺一听果然是大主顾,立时又拱拱手,“锦爷,府上要买丫鬟丁役,想必寻常的看不上眼,要找那家底清白人才上佳的女子,一个少说也要三五十两银的身价,可允得?至于种庄稼,多的是家里没地丁口又多的,能赏他口饭吃便是替他家养儿子了,卖个十两二十两,想来锦爷也不在眼里。”
“银钱好说,人先带来看看。”
“但不知锦爷几时要人?若是不定期限,老汉慢慢地去寻,若是着急使唤,这两日老汉先把手头上的送过来,让锦爷看看货。”
“不急不急,慢慢挑。”
两人正谈着,门外报了一声,玉片轩的东家又送了一托盘进来,这回托着个三耳彩瓷盘,玉白顶盖,也隐约飘着甜香。锦儿麻溜地滑下椅,接过托盘,转入左侧纱幔后。东家在幔外轻声禀道:“这一道兰花酥,是以鱿鱼肉雕花,置于涂满茉莉花泥的密罐中,烘烤熟后又镇入冰片而成,香味浓郁,鲜甜中带着一丝冰凉,请大人品尝。”
张牙子垂手站在周常顺身后,气都不敢喘一口。
幔后有人曼应了声,东家退出房去,又听锦儿咕哝了句,那人似乎敲了敲桌面,不一会锦儿转了出来,指着周常顺侧几上的一只茶盅,道:“周老儿,喝口茶再说话。”
“多谢锦爷。”周常顺端起茶,慢慢啜了一小口,茶自然已是凉的了,又问,“请教锦爷,人送来了,在何处交割?”官家富户买卖婢仆并非见不得人的事,但没唤上门去谈,多半有些不欲人知家门底细的意思,他倒不多话,只抬眼略略一望。做得人牙子的,哪会没些眼线门路,周常顺与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经营着三四间牙行,南京城里多少头面人物,哪能不记在心里,锦儿不识得他,他岂敢不识得乌衣巷罗府的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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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锦儿回座坐好,座边案几上搁着七八碟糕点,他随手又挑了块丢入嘴,含糊着道:“就在这玉片轩,找东家林三来问吧……听说除了人,你也卖些别的货,都是什么营生?”
周常顺陪了一笑,思索着道:“丝、麻、茶、油……我们做经纪的,能赚点使费,都会沾些。”
“都是你老儿自个的货?”
“都是头家的货。”周常顺答道,“锦爷是想买些府上用?”
锦儿坐正身子,道:“寻常的货不缺,我家大人要买的,量大,市上不好找。”
“老汉行里有些门路,若凑巧用得,还望顺垂赏顾,但不知大人要买什么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