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觉有他,站起来捧过汤碗。
离天明尚有些时间,后边停灵还要两三天,晚上守灵得熬上几个大夜,喝了不至于犯困。
凌霜垂下掌盘,等他们喝完。
就在碗缘快碰到嘴边时,有虚影掠过,砰砰就是几道响。
他们手双双一麻,碗摔落下去,应声碎裂。
“别喝!”
是四颗迥异的石子,两颗从灵堂的白绫后打来,两颗从灵堂外打来。
打来的,一个是不知何时藏好的笛飞声,一个是火急火燎赶来的吴歧。
怎么回事?
他们低头一瞧,瞬间明了。
那醒神汤咕噜咕噜冒着白泡,有毒。
几个人下意识往凌霜瞧去,皆是质询。
她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嘴里张张惶惶,“毒,怎么会有毒……”
吴歧眉心皱起,“凌霜,你也……”
背叛南宫府了吗?
凌霜很明白那未尽之意,抱着掌盘,拼命地摇头。
“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眸中,满是对信任的渴求,可所见非虚,大家如何能信?
笛飞声扫她一眼,“你说不是你,那是谁?”
他不苟言笑时,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凌霜抖了一下,才急忙辩解,“是周管家,周管家让我端来的!”
说完,她才惊觉出这话背后的含义,“周管家……”
随后,又是不可思议,“不,这不可能!”
笛飞声无视她的反应,只哼道,“你们南宫府的人还真是蠢,一个两个都被耍得团团转。”
李相夷和南宫弦月则是茫然,并夹杂着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被耍,关周伯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
周勤迈步而来,先是不明所以地打量一番。
然后恍然串起起因经过,对凌霜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
“你这贱妮子,居然要加害少爷和李小公子!”
凌霜死死盯着他,似要把那张面皮盯穿去。
她撂下掌盘,竟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明明是你!”
“我本来要去擦香案,是你叫住我,让我把汤端过来的。”
“还有,你今日说按公子的吩咐,去院里拿东西,其实去厢房下了药,对不对?”
她蓦地冷笑一声,“我早该想到的,为何众姐妹都昏沉沉的,我吃了醒神药也不顶用。”
“我们都接触过的,就是桌上的茶水,那茶盖上,残留着一股宁梧香的味道!”
宁梧香,是一种静神安眠香,格外珍贵难得,光是一钱,就要上千两银子。
那香味很淡,却持久残留,只要用过,好几天都散不掉。
刚周勤过来,她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
其实,众人涌进南宫朔月房间时,她也闻到过,只是未作多想。
现下出了醒神汤的事,她一下子串起来了。
遂指着周勤,声泪俱下地控诉,“那香的最后一钱,公子自己都没舍得用。”
“他看你日夜操劳,送给了你!”
“是你——”
“胡说八道!”周勤怒斥。
还称她栽赃诬陷,要遣人关下去。
然被笛飞声一刀横过,格开了。
那刀带着气劲,周勤被震得胸口发痛。
他捂了捂,又明白了,“好啊,原来你跟凌霜是一伙的!”
“还有那两位,估计也是蛇鼠一窝,只怕大少爷的死跟你们脱不了关系。”
“来人,都给我抓——”
他话没说完,当头迎来一棒断喝,“够了!”
声音来自吴歧。
抬手示意的周勤看向他,手没抬起来。
匿在暗处的持刀护卫,悉索着又没了下去。
吴歧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睛猩红。
“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你今天问我要刀看,当真是因为怀念当初仗刀行侠的日子吗?”
散席后,周勤来找过他。
说自己当管家后,忙七忙八的,好久没摸过刀了,想借他的刀看看。
他自不作多想,当即抛过去。
周勤忆着往昔,怅然地摸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还回去。
他拿回刀,就去守夜了,那夜竟是越守越困,全不似往昔轮值。
不间断地,他问第二件事。
“今天晚上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如实回答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楚。
周勤目光错了错,没说是与不是。
“怎么,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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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是结拜了二十多年的——”
吴歧再度打断,只觉得“兄弟”两个字,在不真诚的眼光下吐出来,只会显得可笑。
“你叫我如何信你?!”
他手指苍天,眦目欲裂,“破骨刀的事情,除了大少爷,就只有你和我知道!”
“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它会被封进生辰锦盒里!”
他嘶吼着,话音落地的瞬间,灵堂寂静无声。
只有烛火舞出的巨大影子,扑闪来又扑闪去。
两个小孩一时觉得可怖起来,他们越听越乱,也越听越不安。
南宫弦月怯怯地打破寂静,“什么破骨刀,哪个锦盒?”
笛飞声简明扼要地答了他,“你哥送你的。”
他顾首望望,又转回来,目光从吴歧脸上,挪到周勤脸上。
所以,那个空掉的锦盒,其实是装了东西的。
他猜得没错,那就是兄长送给自己的。
只是因为,有人觊觎里面的东西,被偷走了。
而知道这个东西的人很少,吴叔说是……
他举目无措,不知该不该信,该信什么,又该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