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斯堡的连天血战,但这一切都已经和某个人再无关系。
在杜伊斯堡围城战爆发的的前两天,克里斯托弗及其随从乘坐小船悄然离开,踏上了返回蒂罗尔的道路。
站在摇晃的小舟船头,克里斯托弗平静地欣赏水面被船只荡开的波纹。
侍从抱着深红色的外套,走到他近前:“亲王殿下,风很大,请您披上斗篷吧。”
“谢谢。”
他披上斗篷,索性又戴上一顶瓦兰吉人风格的大帽。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如果再给他配上一杆吊杆,肯定更适合现在的氛围。
但他已经有了游猎这样一个非常消耗时间的消遣,不能再染上钓鱼的爱好,否则妻子和儿女要埋怨他了。
“殿下。”为他披上斗篷后,侍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们忽然要回蒂罗尔?下人看得出罗贝尔大人十分尊重殿下,殿下也看好罗贝尔大人,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当口离开呢?”
克里斯托弗抓紧了斗篷,明明才刚入秋,河上的风却像冬日一样的冷,他呵呵笑道:
“时机的选择是人生的关键。你应当学会何时应该扣动扳机、何时应该上前拥吻,以及最重要的——何时应该转身离开。”
他的神情中有欣慰,但更多的是落寞。
“他已经踏上了全新的人生道路,我也绽放了最后一丝对他有用处的能量,继续留在那里,未免缺乏自知之明。适时地离开,让这段经历成为最美好的回忆,百年之后,我们对彼此而已仍旧是重要的挚友,一如既往,我心足矣。”
“哦……”年幼的小侍从若有所思,“所以罗贝尔大人不会回维也纳了,是吗?”
“是啊。”
克里斯托弗笑着说道。
“阿尔卑斯山的鹰隼,怎么能在精致的金丝笼里消磨余生呢?”
小舟继续向东,秋日的浓雾之中再也看不清来路与去路,最终,克里斯托弗的身影逐渐隐没雾尘。临消失之前,他最后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渐渐消失在眼中的杜伊斯堡。
希腊戏剧里,舞台上的主角终将奔赴下一场表演,随着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颂歌响起,就像泰斯庇斯的独舞,埃斯库罗斯的对白。宛若星星一样,在无尽的彼方永远闪耀下去。拥有名望与才能,操弄着傀儡般的愚蒙,就像掌权者无数年以来一直所做的那样。
但未来呢?“我们”呢?
“诺贝尔,你会变成大哥那样,令我感到陌生和讨厌的人吗?你们都离我越来越远,我究竟站在哪里?是你们遵循本心或被推入了深渊,又或只有我迷茫地站在干岸之上。你们渴望的挣脱枷锁,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当烟雾没过眼眸,克里斯托弗喃喃自语。
“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血迹浸透大地。
让娜已经不记得她砍杀了多少克莱沃士兵,不成熟的善良士兵经常为杀死了和自己一样拥有家人与生活的平等的人而悲痛欲绝,可她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当她亲眼看到英格兰人的屠夫劫掠他的故乡的那一天,当白袍人和亚历山大先后找上了她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与平凡的生活一去不复返,自然也不该再践行平凡人才有的思维。
是了,亚历山大常说她很“特别”。或许这份使命感就是她最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
总不至于是因为她杀人的技艺吧?手起刀落,不知道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谁的父亲的敌人就从此消失,这有什么难的呢?
她从小就跟随父亲,一个五十英亩土地的小地主,同时也是村庄的包税官去挨家挨户地征收税赋。家破人亡的惨剧不知见过多少,她的出生带着罪恶,带着父母的罪恶,带着一代代先祖的罪恶。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里活着,本来就是一件“不干净”的事情。
可她又不想死。
“啊啊啊啊啊!”
她抬手一枪刺穿一名士兵的肚子,那人的肠子和胃流了一地,没能一击必杀是她的失误,但没等她心生歉意,就从那人被戳破流出的胃液里看见了。
那里有一截……人的手指。
她扬长而去,没有再搭理这个哭嚎着把肠子塞回肚子里的恶人。
差点又犯了小孩一样的错误,认为哭泣的人一定无辜,这是最大的误解。哭泣的缘由有很多,恼羞、恐惧、无理取闹,委屈只是其中很少见的一类。
战斗持续到现在,她已经寻找到了敌人的大将所在。
那是一个披着绿斗篷的老将军,能在人吃人的战场上摸爬滚打到这么大年纪,屠城想必是家常便饭,手上不可能干净。
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让娜没有骑马,而是与步兵们混在一起,相互为战,时而靠喊的下达命令,一边有意靠近敌人总大将的位置。
这样几百人之间的小规模战役,其实不需要细致的指挥。与其骑在马上当活靶子,不如站在士兵前面,告诉他们,他们的将军永远不会后退。
战、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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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娜狂热地挥舞长枪与十字长剑,鲜血飞舞,溅到她的脸上,令她清秀的五官平白增出一股子戾气。
唯有战斗的时候,能令她全心全意摆脱内心的空洞与无聊。这世界是假的?是某些家伙的实验?她只是一段靠历史形象编纂出来的数据?亚历山大说的净是些听不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