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其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挺好的。”卡尔叠被子的手忽然停下,眼里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复杂感情,“克莱恩大人他一辈子也没有从家庭的阴霾下走出来,人们总偷偷嘲笑他的父亲是个贫穷的奴隶,母亲是个站街的。”
“可就连这样的父母,都没有抛弃孩子。”罗贝尔突然道,“而有的父亲,即使富有到拥有一整个国家,却连与孩子相认的勇气都没有。从这个角度看,道德和地位财富的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伯爵大人呢?伯爵大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卡尔眨着亮晶晶的眼珠,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占满了他的瞳孔。从中可以让人感到格外的诚挚与天真,换成任何“成熟”的大人,恐怕都没法大胆地询问堂堂伯爵的家庭。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们。”罗贝尔向来没有架子,这是他的少数优点之一,“我的爵位是靠一次次战争获得的奖励。”
“哇,好厉害!”
少年赞叹道。
克莱恩郡守生前就经常希望靠功绩获封爵位,从此跻身贵族行列,可惜直到去世都没能实现。但这不妨碍卡尔由衷地敬佩那些凭个人努力打破阶级隔绝的人物,眼前的罗塞尔伯爵就是最好的榜样。
“我的爸爸妈妈……好像什么都没留给我。”
罗贝尔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少年仰慕的眼神。
“但他们拼命带着我从战乱的奥尔良逃到了安科纳。从维也纳到海德堡的路,我和我的人走了几十天。从奥尔良到安科纳,带着一个傻乎乎的婴儿逃出这么远应该挺困难吧。我没见过他们,不过他们应该是爱我的,不对,他们一定是爱我的。”
如果不爱呢?似乎也无所谓,他从来不是依靠某人的爱活下来的。
“您人真好,殿下,您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善良的人,才会生出您这样善良的孩子。”
罗贝尔哈哈一笑,揉乱了他的头发:“小鬼头嘴这么甜,你是要进编啊?”
但无论卡尔想不想进编,等回到维也纳之后,他肯定会给他在宫廷里谋一份闲差。如果卡尔有上进心的话,就安排到恩里克手下跑腿,“拥有一个姓维特尔斯巴赫的小弟”,想必恩里克无法拒绝。
在海德堡的一夜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那个半张脸烧成烂肉的怪女人仿佛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再来打扰他们平静的旅行。唤来白袍人询问情况,也只从灰背隼嘴里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复,看来女人真的没有追来。
是因为他们没有再暴露行踪?还是“晨星之子”那里出了问题,导致无暇分身顾及这边?
无论如何,安全总是件好事。
翌日,“莱茵兰观光旅行团”再次踏上征途。
这一次,杜绝了一切世俗的纷扰,他们的目标不会再有改变。从海德堡前往曼海姆,沿着南北行向的罗马古道北上美因茨,再向北前往科隆与亚琛,莱茵河横绝东西,天堑变通途。
十月的欧洲大陆天气转冷,罗贝尔在单薄的衬衣外又套上了一层牛皮大衣,古怪的装扮看上去既像贵族,又像教士。
他把手铳塞好火药,例行塞回侧腹下的枪套,确认背上裹在破布包里的咎瓦尤斯。所有人准备妥当,他高兴地扬起马鞭,阳光照在无名指的戒指上,熠熠发亮。
“走咯!去莱茵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