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克莱恩郡守想要……”
“兰茨胡特公爵,【富人】路德维希。”罗贝尔微微颔首,“他继承了兰茨胡特和英格尔施塔特的领地,统一了近三分之二个巴伐利亚。艾伊尼阿斯收集过不少关于他的情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巴伐利亚将在二十年内实现统合,这是艾伊尼阿斯的判断。”
“不可能的。”卡特罗恩不愧是在巴伐利亚浸润多年的老佣兵,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巴伐利亚的沃土,人人垂涎三尺。莫说同一家族的普法尔茨公爵,陛下也不可能坐视卧榻之侧出现一个强大的南德意志国家。”
“所以克莱恩特意提醒了我,他的主君不喜‘争斗’,至于陛下……”罗贝尔眯起眼睛。
弗雷德里克虽然外交手段一流,和东部三选侯以及匈牙利贵族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甚至和威尼斯人都搭上了线,但战略眼光仿佛被人抹了史。
一三五惦记意大利、二四六西里西亚,完全没意识到奥地利国力的膨胀正在引起盟友的反感,柏林的腓特烈已经一年多没有同维也纳互通往来,反倒和帝国北方的威胁丹麦人勾肩搭背。
坐看邻国完成统一,而后才火急火燎地尝试肢解新生的大国,最后不出意外地战败——感觉像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总而言之,不排除他想借今晚解决这个威胁的可能性。”罗贝尔断言道,“他的阴谋于我们有利,我不打算阻止,但我可不想给那个兰茨胡特公爵当陪葬的。”
“但他这么做,恐怕仍会连累主君。”伊莎贝尔冷静的时候甚至比他更加思路灵敏,“外人看不透独走这一层,只会觉得他的所为是受人指示。”
“这我就不确定了,我又不清楚他的计划,也许他还有其他主意,也许没有。”
罗贝尔摇摇头,他的内心浮现出另一种担忧。
克莱恩和弗里德里希,总让他看见自己和弗雷德里克的影子。如果有一天,他是说如果,他和弗雷德里克彻底闹掰了,被教会抛弃,狡兔犹有三窟,他该何去何从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诸位,诸位请停一下。”
克莱恩走回主座,冲着饮酒正酣,脸颊通红的众人鼓了鼓掌。
不乏有人已经昏昏睡去。
在阴影里,三名士兵缓缓搬进来三个巨大的木桶,放在克莱恩的脚边。
木桶的样式和普通的酒桶没有太大差别,因而勉强清醒的客人几乎无人在意,包括心情愉悦的路德维希九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统一巴伐利亚的乐观前景,在克莱恩带着他的伦根菲尔德郡归降之后,挡在他统一之路前方的只剩慕尼黑的家族兄弟,【虔诚者】阿尔布雷希特三世而已。
他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想法而悔恨万分。
路德维希慵懒地看向克莱恩·沃尔夫冈,看向这位即将成为他忠诚下属的男人,满意地咧开嘴角。
“亲爱的沃尔夫冈先生。”他张开双臂,“我们今天的谈话简直不能再完美了,我迫不及待地想亲吻你的脸颊了。”
“哈,亲爱的公爵阁下,无需多言。”克莱恩哈哈大笑,挥手屏退了左右。
士兵在走出房间前关闭了大门,路德维希听见大门处传来“咔嚓”一声锁门的响声,面色微变:“这,沃尔夫冈先生,这是何意……”
有客人离座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五官神情里获取些许讯息。
克莱恩的表情从未如此轻松加愉悦,他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咔嚓,另一道出口也很快遭到封锁。
少数神志清醒的客人开始骚动,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过五指之数,况且,他们仍旧没看懂克莱恩的动作。
没人觉得即将发生任何严重的灾难,他们受到邀请,来参加一场宴会,并趁机与公爵增进关系,仅此而已。
“啊……看呐。”
克莱恩敲打着手指,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就像一位音乐家正在演奏自己最拿手的曲目。他的手指在空中舞动,仿佛在弹奏着无形的钢琴,优美的旋律在他的指尖流淌。
随着手指的不断敲击,他的思绪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回旋的水车,客人们即将露出的恐惧神情宛如流水般从大脑皮层上滑过。
这些个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啊,贵族。是啊,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贵族。
克莱恩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他的双手也变得轻盈,仿佛要飞起来的几只渡鸦。
下一秒,他的手上出现了一盏烛灯和一条油乎乎的白色绳子。
“荣耀可以放弃,祖国抛弃了也无妨,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很快乐,而且越来越快乐了,亲爱的公爵阁下——你们听说过,苏格兰的詹姆士二世与道格拉斯的故事吗?这段密辛,在巴伐利亚的小酒馆一度非常风靡呀。”
这时,饮酒过量而思维迟钝的路德维希方才察觉到他脚步的三个大酒桶,循着那根白线,正正好好连在三根酒桶的盖子上——不对,那玩意儿好像不是酒桶,他没有找到酒桶上常见的泵水口。
“你!你!”
到了这时,饶是路德维希不甚清晰,也意识到了事态不妙,不禁震怒失色:“你欺骗了我,你根本不想归顺我!你这奴隶生的孽畜,竟敢欺骗本公爵!”
“嗯~奴隶,对,很好。”克莱恩满意地点点头,“再多骂几句,毕竟你们很快就说不出话了。”
“本公爵和你拼了!”
沃尔夫冈的背叛令心高气傲的年轻公爵忍无可忍。
路德维希愤怒地拔出身旁酒醉昏迷之人的短剑,咆哮着冲向安坐的克莱恩·沃尔夫冈。他自认为自己的剑法一流,和军中将士对练时从未落于下风,定能轻松解决面前的叛徒。
克莱恩的脸上划过一丝戏谑的讥讽。
“【富人】,哼,好绰号。路德维希,你就像个象牙塔里的公主似的愚蠢。”
他突然拔剑出鞘,剑光如闪电般掠过眼前敌人的胸口,路德维希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滋啦——
喘息之间,公爵轰然跪地,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他抱着鲜血喷涌的断掌,剧痛沿着骨髓神经钻入大脑,痛彻心扉,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啊啊啊啊——”
见克莱恩如此杀伐果断,其余客人马上尖叫着冲到被锁死的大门前,不断地踢打眼前的木门。
而克莱恩也没有再追杀他们。
他缓缓将烛台的火焰凑到白线旁,点燃了引线。
紧握着燃烧的线头,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节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呼吸变得急促,每一口空气或许都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呼吸。在几近癫狂的幻想中,他预见了引线的火花,看到了炸药桶的爆炸,看到了自己和在场所有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