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贝尔!”
坐在宣讲台后的弗雷德里克发出一声暴喝。
干得漂亮!
这是他没喊出来的后半句话。
“安静!公爵!”
带着剑鞘的黄金剑指住弗雷德里克的鼻子。
“我在神学上有些疑惑,现在必须当众询问教皇冕下,不然良心难安。”
尼古拉五世平静地道:“我很欢迎接受主教的神学辩论,但这是公议会,不是适合辩论神学的场合。”
“我的疑问正和公议会息息相关。”
罗贝尔握着剑柄末端的蓝宝石,那里栖居着一个夭折而被判有罪的孩童灵魂。
“进入神学院的这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遵循主与师长的教诲,用最严苛的苦修标准约束自己。因为所有人都在教导我,人类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偷吃了上帝的禁果,我们生而背负有原罪,必须用一生的苦难去偿还。”
“神学院的同学欺负我,我不觉得痛苦,反而在窃喜罪孽得以偿还。我没有父母,偶尔会被人指指点点,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没有报复。”
“残酷的人间没能动摇我对主的虔诚——但是。”
罗贝尔亮出宝石配重块:“冕下,假如一个甚至还分不清善恶的孩子去世,他的灵魂应该升入天国还是堕入地狱?”
话音刚落,立即在大会堂最后方落座的市民商人中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罗贝尔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他们最关心的点子上,他们恨不得冲到宣讲台下为他摇旗呐喊。
尼古拉眯着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主教。”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冕下。”
原罪学说是基督教的核心观念之一,罗贝尔公然质疑原罪论,无异于在中国皇帝面前质疑天人合一理论。
有些事情,哪怕怀疑都是一种罪过。
“你不担心我开除你的教籍吗?”
“冕下如果想的话,尽管这样做吧!”
罗贝尔将剑鞘重重戳在地上,与大理石地砖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但是,如今已然不是教廷可以胡作非为的时代了,这点没人比您更清楚——听说前日那不勒斯的阿方索国王斩杀了一批从北方入境的侵略者,斩首三千余,您知道吗?”
尼古拉五世面色剧变。
他当然知道。
临出发前,他吩咐罗马的军团在几位将军和博尔哈主教的率领下,趁那不勒斯衰弱之际发动南侵。
可就在昨天,他收到了博尔哈送来的认罪书。
前去攻打那不勒斯的罗马军团遭到那不勒斯和阿拉贡的联军伏击,辛辛苦苦积攒的一万军势折损减半,老博尔哈率领残军奋力逃回,其余将军全部遇难身亡。
这正是尼古拉五世今日愿意放弃废黜菲利克斯的最重要原因,登基的第一战就吃了败仗,他急需回罗马收拢人心,没空继续在巴塞尔浪费时间了。
问题是,罗贝尔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