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赵佶追随柳三变 朱勔反省已经迟

话说自政和年间以来,朝政更加腐败不堪。

由于宋廷自建立以来,极端崇文抑武,文人的社会、政治、经济地位非常高,整个社会上对文人非常崇拜,尤其是一些诗、书、画、歌、词、赋方面的明星领军人物,更是拥有无限的风光。因此宋时形成了中国文化的顶峰。其中,当代名扬天下的柳永就成了宋帝赵佶终生仰望的对象。

柳永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崇安(今福建省武夷山市)人。

柳永出身儒学世家,立志于功名用世。年少时即跟随父亲柳宜在汴京生活。柳永才华横溢,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才情俱佳,受到乐工歌伎的推崇,他自制曲调《合欢带》:

“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自相逢,便觉韩娥价减,飞燕声消。

桃花零落,溪水潺湲,重寻仙径非遥。莫道千金酬一笑,便明珠、万斛须邀。檀郎幸有,凌云词赋,掷果风标。况当年,便好相携,凤楼深处吹箫”。

许多人认为他只是一个浪荡公子,于是咸平六年,柳永就来到了非常清高的大文人孙何这里拜访,求得他的认可和推荐。

大文人孙何当时为杭州知府,门禁甚严,一般人根本到不了他的府上。19岁的柳永前往拜谒,作词《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此词一出,立即广为传诵,柳永也因此名噪一时。当时大臣范镇就高度评价说:“仁宗四十二年太平,镇在翰苑十余载,不能出一语歌咏,乃于耆卿词见之。”这一评价,更是令许多文人骚客感觉汗颜。

柳永于是在24岁时,信心满满地去汴京参加科举考试,但是天妒英才,柳永却落榜了。受到打击的他就写了一首发泄牢骚的作品《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落榜之后,柳永开始游历四方,排解胸中惆怅,更是写出来震惊官宦士人的“羁旅行役”杰作《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词一出,在天下不如意的士人中引起巨大轰动,把柳永的诗词地位推向顶峰。

柳永的词大量描写与歌妓的恋情,明白如话,回转曲折,感情真挚,气氛浓烈,脍炙人口,雅俗并陈,深受民间喜爱,传播十分广泛。

天下无论是宋、金、元、夏人教坊中的乐工每次得到新的曲调,必求柳永填词,然后歌才能流行于世。大文豪叶梦得在丹徒任官时,曾见一位从西夏归朝的官员说:“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甚至大文豪苏轼在翰林院任职时,都很在意自己与柳永的高低。据说苏轼有个幕士很会唱歌,苏东坡问他:“我的词和柳永词相比怎么样?”幕士答道:“柳郎中(柳永)词,只合十七八岁的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苏轼)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即便这样不分仲伯,苏轼还是很满意的。

三年之后,柳永第二次参加科举考试,结果又落榜了。愤懑的他面对茫茫苍天,写下了着名的《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大文豪苏轼就评价这首词说:“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唐人高处,不过如此。”

又过了许多年,35岁的柳永再次参加科举考试。但是他的名望实在是太大了,引起了天下文人和以文人为荣的宋朝廷皇帝的严重嫉妒与不满。等到进士放榜时,宋仁宗就说:“此人风前月下,‘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遂刻意划去柳永之名,他再次落榜了。于是,柳永就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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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51岁时,柳永才考中举人。庆历三年,柳永调任泗州(今江苏淮安盱眙境内)判官。当时柳永已为地方官三任九年,且皆有政绩,按宋制理应磨勘改官,但由于文臣嫉妒,竟未成行,柳永“久困选调”,遂有“游宦成羁旅”之叹。同年秋,为了讨好朝廷,柳永献词《醉蓬莱·渐亭皋叶下》,因有“太液波翻”等语,导致一些文人以“不合圣意”为由,继续对他进行打压排斥。

柳永前去找政府宰执申辩。宰相晏殊说:“贤俊作曲子么?”柳永说:“我就像相公你那样作曲子。”晏殊说:“我虽作曲子,但没有写过‘针线慵拈伴伊坐’这样的句子啊。”

这些达官权贵,“白天满口道德文章,黑夜完全禽兽做法”。

柳永看到对牛弹琴,也不再说什么,就退出去了。

柳永仕途失意,一生蹉跎困顿,自称“白衣卿相”,成为名扬天下的“风流才子”。宋廷少了个卑鄙猥琐的官员,多了一个千古流传的风流才子。坊间歌妓的口中就流传“不愿君王叫,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方舆胜览》中记载:柳永卒于襄阳,死之日,家无余财,群妓合资葬于南门外。每春日上冢,谓之“吊柳七”,也叫“上风流冢”。

名满天下,誉满天下。柳永的一生,烟花陌巷、寻常百姓、秦楼楚馆、富商大贾、朝堂卿相争相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