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东冥倒灌,鸥哀鱼跃……”
身旁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在唱什么啊?”
“这你都不知道?”另一人回道,“白首席将陈无垢斩杀于东海的事儿啊,多出名。”
又有人接话道:“要我说,那姓陈的也是号人物。就东海那一战,打得可谓是日月失色、天地倒悬……”
台上的戏词与台下的细碎交谈渐渐重叠在一起,恍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终将那奸徒陈鬼、白眼小人、无耻叛贼——杀净了!”
最后几声响亮利落的鼓点,为这场戏唱了告终。
戏子走到台前,朝众人拱手鞠了一礼。紧接着,旁边突然冒出来几个画着花脸的半大孩子,端着盆子就伸向众人,嘴里还吆喝着: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宋渊看着陈泫,半晌道:“小六,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最后半句话,他没敢全说出来。
这几年,他们已经鲜少过问关于陈泫记忆的事。随着后者记忆的逐渐恢复,“陈泫”这个身份的秘密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有时他们甚至都怀疑,陈泫是不是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只是没有跟他们说。
但这件事只要有一方挑明,事情就会开始变得难以收场。
还不如保持现状,谁都不去主动挑破那层窗户纸,起码这样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其实不论是齐怀善还是他都很清楚,陈泫不是可以被锁在笼中的鸟。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从空中狠狠跌落,不管受伤多少次,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充满风险的旷野,而不是安全又舒适的囚笼。
“……”宋渊的上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们回去吧。”他最终道。
*
蒙光。
赌市深处。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名女子没什么骨头似的靠坐在圆椅上,姿态却极其优雅自然。她一手托住香腮,另一手伸出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捏果盘里的青葡萄吃。
她一身轻薄如纱的修身长裙,上面镶嵌满了各种样式的璀璨宝石,照映得对面的墙壁也格外明亮,如同被一片繁星点缀。
不只是身上,她的手腕和脖子上也佩戴着眼花缭乱的宝镯玉链,整个人几乎都被珠宝首饰覆盖,就差每根头发丝都坠一颗冰透翡翠了。
女人身后还站着一个衣着花哨的男子,正低头扒着一颗大红石榴。他光凭指甲,好不容易将石榴从中间弄开了,又弄得满手深红色汁水。
他扣下几粒石榴果肉,献宝似的放在掌心,递到女人面前。
“给!”
“……”女人低头看了看他手心杀了人似的狼藉,以及那颗可怜的、皮快被抠烂了的石榴,心中一股抗拒感油然而生。
“小鸦,我不想吃。”她委婉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