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泫那时裸着上半身,手里扯着渔网,站在礁石嶙峋的海岸边上,安静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几人,如同一尊无知无觉的石雕。
不到百米的距离,齐怀善却走的异常艰难。
双腿像灌了铅的死肉,重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近十年了。这是他这十年里第一次见到陈泫。
虽然这些年总能听到他的传闻,知道他过得并不算好。但当齐怀善真正走到陈泫面前,亲眼看到那具苍白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的可怖伤痕时,情绪还是忍不住决堤。
陈泫身上有刀剑伤,还有大片被烧伤的凹凸瘢痕。那些伤或新或旧,或长或短,大多已经陈旧到泛白。
彼时的血肉泥泞如今已经变成了坚硬凸起的蜿蜒疤痕,像钻入皮下的扭曲蛆虫。
明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些年齐怀善没有一刻不在想,如果自己当年可以再冷静一点、再多为陈泫考虑一点,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三年前,薛旻在众人面前向他下跪的那晚,他又何尝没有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果他当初也如此坚定就好了。
如果他也有这样的勇气,做出毫无退路的选择就好了。
“慢点吃,晚点我过来拿碗。”齐怀善叹了口气,上前搓了搓陈泫的头顶,像小时候一样道,“师兄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着凉。”
“嗯。”陈泫点点头,被揉乱的发顶在额前散下几缕碎发。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如幕的雨丝顺着窗口飘到桌上,弄潮了泛黄的纸页。
*
“我说……”
贺庆蹲在地上,胸口下压至膝盖,吃力地拧着脖子,转动眼珠使劲向上看。
他咬着牙,气若游丝道:“……我们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此刻夜深人静,他们师兄妹两人鬼鬼祟祟的藏在白菩萨庙的院墙旁,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