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重林扭头去看。黑暗中,只见贺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被踹到小腿处,一边乱挥双手一边嘟囔着“师父饶命、师父别用剑砍我”。
他方才就险些被贺庆的胳膊打中。
确认对方没有清醒的迹象后,迟重林熟练地隔着被子把贺庆的腿和胳膊都踢回去,然后再次翻身转向屋顶。
他已经麻木了。
光是他来的这短短几天,在大半夜被贺庆一脚踹醒这件事就已经发生过了不下三次。现在愣是给他整出条件反射了。
迟重林叹了口气,闭上干涩的双眼,尝试酝酿睡意。
自从上次跟陈泫不欢而散后,两人这几天一直没什么接触。不过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旁敲侧击收集到了很多关于三白宗的信息。
上一世,他虽与陈泫相识十余年,却从来没听说过三白宗这个名号,更别说知道这是陈泫曾经的师门了。
可即使是在陈泫被仙盟追杀,重伤流亡的那段日子,他也从未见过有自称三白宗的人对陈泫出手相助。
如今陈泫意外失忆,三白宗却在此刻突然跳出来,其用心很难不让人怀疑。
什么师门情谊,百般呵护,只怕归根结底都是有利可图。尤其是那宗主齐怀善,此人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正思忖着,窗外突然响起一串夜枭的叫声,似笑似啼,在幽深的夜里更显诡异。
“咕——咕咕—”
夜枭无声落到半开的窗沿,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出莹莹绿光,歪头静静盯着房间内沉睡的众人。
但在迟重林转头看它的下一刻,夜枭忽的展翅腾飞,转眼便消失在无边黑暗中。
横竖是睡不着,迟重林在床上躺得骨头疼,干脆披上衣服起身。
今晚的夜不算很黑,微凉。星子在天上不停闪着,却没有看到月亮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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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中有一颗高大的歪脖柿树,三人合抱粗细。歪横的粗壮枝干被人用麻绳和木板绑着做了个秋千,每到晨间课余,这里便是弟子们聚集玩耍的热门场所。
这秋千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了,木板上面的两团已经被磨到光亮。迟重林抓着一侧麻绳坐上去,两腿使了一个向后的劲儿,秋千就顺畅地荡起来了。
秋千正对着陈泫的房间,里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还能看到陈泫影影绰绰的影子,似乎还在看书。
说来也奇怪,迟重林好好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困意,现在坐在外面,在悠悠的晃动和阵阵凉风的吹拂下,眼皮竟然逐渐沉重起来。
意识一旦陷入混沌,迟重林总会不受控制地回到前世的某个瞬间,一时难以分辨真实和虚幻。
正如现在。
他看到自己杀死父亲时,对方充血猩红、满是仇恨和愤怒的双眼。听到自己重伤濒死时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感受到每次真心待人,却惨遭背叛的无力和痛苦。
……还有记忆里那双疲惫却坚定的眼,以及抓住他手腕时青筋毕现、属于那个人的手。
“怎么不回屋睡?”一道声音紧贴着后背响起。
嗓音沉闷,加上被猛然惊醒,迟重林没有立即判断出声线。
他一拍掌借力瞬间翻出数米,站稳后,只见一道黑色人影悄然站在秋千旁,不在他身后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