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我军统奉命继续抗战,是杀了不少的人。”孟绍原打铁趁热:“有日本人,有中国人。其中九成以上是证据确凿,死有余辜。有没有错杀的?坦率的说,有,多不多?很少。”
“孟先生。”说话的是上海工商总会的老会长李格:“我老了,也不怕什么了。若是说话有什么得罪孟先生和军统的地方,要杀就杀我吧,可我还是得把我们这些人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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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会长是吧?请说。”
“黄景轩同意出任中日亲善联谊会的会长,为我上海工商界所不齿,杀得好,算是为上海除害。这点上我等毫无异议。但是陆建平死的却有一点冤了。”李格看起来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怕:
“昔日,中英棉纱之战,中美面粉之战,中日坯布之战,他陆家的人都有参与,在大上海那是做的轰轰烈烈,尤其是中日坯布之战,陆建平是举倾家荡产之力助之,最后虽然打赢,但也只是惨胜,可这次的胜利,却保留了我们中国商人的尊严。
日人占我上海,凡我国人,皆应奋起反抗,这点我们也都知道。但说到底,我们无非就是一些商人,扛不了枪,上不了战场。战战兢兢,无非就是保护好工厂公司,能为抗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这些工厂公司,哪个不是我们的心血啊。
日本人找到陆建平,威胁他如果不合作,那么会第一个打击他的工厂,陆家六代人辛苦经营啊,他怎么能够忍心放弃?他那是被迫和日本人合作,无非为了保全工厂而已。但我相信,他的那颗心啊,还是始终向着中国的。”
孟绍原很耐心的听完:“李会长的意思,是我们错杀了他了?”
“正是此意。”为了上海商界的未来,李格看着也是豁出去了:“如此有功之臣,杀了,未免让人寒心。”
“我承认,陆家对民族产业的确有功。”孟绍原淡淡地说道:“但诸位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为什么中日坯布之战,陆建平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助之?因为他知道,就算他真的破产了,上海工商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的,你们会大家融资,助他东山再起。他一来没有了后顾之忧,二来又博取了一个非常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啊?”
这个说法,在场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博取名声而已?
孟绍原继续说道:“这次呢?咱们反过来想一想,不和日本人合作,最坏结果无非又是破产而已,前次陆建平不怕,难道这次反而怕了?因为他很聪明,知道这次和上次中日坯布之战的环境已经不一样了,日本人占领了上海,诸位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还有空去管他呢?他这次要破产,那就是真正的破产了,再无翻身之日。”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的是这么一个道理。
“他的爱国,是看环境而定的。”孟绍原一笑:“诸位可以想象看,从中英棉纱之战,到中美面粉之战,再到中日坯布之战,哪一战到了后来,陆家不是大获其利,到了后来,钱赚到了名声也有了,这样的‘爱国’之举,多做几次倒也无妨。”
说到这里,他略略停顿,让人拿来了一份卷宗,交给了李格:“李会长无妨和各位看看,这是陆建平和日本人签订的合作,他们的纱布,全部提供给日本人,上海买不到一寸不。这些纱布,最终运到哪里?日本人那里!
他是在为日本人做事,向日本人提供物资。助日本人和我中国打仗,占我国土,杀我国人,他看着尚有一些爱国之心,可无非只是隐蔽的更深而已。这人和汉奸无异,我不杀之,天理不容!”
李格谨慎的打开卷宗,大略看了一下,面色略变,随即便把卷宗递给了身边的强沧源,让其一一传递下去。
孟绍原冷笑一声:“若是杀了这样的人,让上海工商界寒心的话,那我也就认了,这样的败类,我以后非但要继续杀,而且还要多杀。在座诸君,爱国者居多,卖国者甚少。国家危急存亡之秋,正需要诸位携手与国家并进退,而不是抽身离开。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想要变卖资产,离开上海,可我就是想问,你们能去哪里?你们有那么轻易的离开吗?日本人会放过你们?工部局会让你们那么轻松的就走了?我军统倒是欢迎大家去重庆,但你们又是顾虑重重,瞻前顾后。”
现场再一次的沉默下来。
是啊,要离开上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