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曼把他硬拉进船舱,躲进昏暗的舱室里,等换班水手经过,一个不剩地消失在了前往甲板的阶梯上。
“会不会它正好往我们这边漂?”同伴用另一个不着调的问题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眼睛四处乱瞟,搜寻着落点,最后汇聚在西曼身上。
能看得出来他需要一点认同,一次点头,或者一个肯定词,但西曼没法给他。
大号冰山没见过,大浮冰可见得多了去了。浮冰经常可以当做运动的参照物,它们没有风帆,有限的移动与船速相比不值一提,一会功夫就会被甩到身后,船员们就知道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段距离。
他没见过冰山,但他觉得冰山也不该例外。从朴素逻辑推理看来,得给出否定答案,然而西曼不想承认这点,“谁知道呢?指不定压根不是同一座。”
这个说法有效地说服了同伴,还有西曼自己。这海上连续遇到两座十年不得一见的大冰山的概率小到算不出,但比冰山以船速移动的可能大多了。
两人接着最后一点光亮摸回了舱室,决定睡上一觉。这批班次的管理者是船长本人,值的信赖的冰海老掌舵贝克尔,或许他们一觉醒来事情就解决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西曼梳理了自己不那么干的干草地铺,在黑暗里跟同伴分食昨天剩下的冻肉,各自睡下,祈祷明天一早起来不会再看到它。
疲劳的日间劳动没能让晚上更安稳,海洋的颠簸起伏不定,每每打断本就转辗反侧的睡眠。他听到头顶甲板传来散乱的脚步,应该是又在调整风帆。
白天见到的东西不止一次地从记忆里浮现,在惺忪睡意来袭时被想起,和同伴惶恐的表情重合。他回忆着那些画面,风帆的展开,船只全速前行,把一块块浮冰甩到脑后。
那个海平线上的东西没有被甩掉。它实在太远了,远到看不清任何细节,远到西曼足以用早上和傍晚看到的不是同一个来应付自己和同伴。
在不好察觉的内心角落,有个想法庆幸着只看了两次,否则将无法找出回避的借口。只是他无法自己意识到这点,念叨着不过是两座恰好出现在差不多方位的冰山,努力排空纷杂的回忆画面。
第三次从浅睡眠中被惊醒,西曼听到了来自早些睡下的其他水手交谈声。他们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在涛声间隙中,这些声音就跟小窗外照进的月光斑片一样,环境决定了它们再怎么微弱都会被注意到。
交谈的内容是能看到海面和风帆时不敢说出口的东西。间而拍打在舱体上的波涛将其中部分掩盖,低语的前半句被吞没,后半句像冰冷的水滴淌进默默窃听的人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