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客观来讲,在医生不出意料地提出了放血疗法和本地特色药水治疗后,确实促进了克拉夫特尽早重新恢复语音能力。
他用还有点发麻的嘴唇,在医生惊讶的目光中拼尽全力挤出了几个字:“不用了,我好多了。”
在连续的惊吓中,克拉夫特除了依旧难以活动自己的躯干四肢,大脑已经恢复了正常。莱恩给他额上伤痕涂药膏时,可以明显感觉到高热已经退去,这至少排除了身染疫病的可能。
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克拉夫特只记得蛇、鳞片之类不成系统的零碎词语,可以概括为在窗前做了一个有大蛇从自己面前爬过的噩梦。
这对在场的各位来说不是什么新奇事。在这个神经病学尚未坐到鄙视链最上层的年代,各种原理复杂的疾病暂且还在用一些超自然因素解释。
不管你是中风导致的语言功能障碍和偏瘫,还是低钾导致的无力,又或者是高热惊厥、谵妄带来的肢体抽搐、胡言乱语的表现,都可以解释成什么邪恶的东西侵扰。
这种一个关于蛇的噩梦带来疾病,解释为恶灵的花招再合理不过了。介于克拉夫特现已迅速好转,以有点信仰的村长来看,应该是天主保佑,自然能不药而愈。
莱恩在一边欲言又止。且不说教会的神保不保佑异端玩意收藏家的亲属,关于克拉夫特的病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早上一拍肩导致的意外撞击是否有火上浇油的嫌疑,把小病变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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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躺在床上的克拉夫特,出于异界灵魂的职业敏感性,在他们的交谈中迅速捕捉到了一个词。他勉强活动着自己的手想要推动自己,莱恩注意到了他的动做,伸手把他扶起来,用被子在他身后堆了一个小包,拿水壶喂了他一口水,方便他坐起来说话。
“你刚才说的‘特色病’是怎么回事?”克拉夫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莱恩把水壶凑过去想让他再喝一口,但是他偏了一下脑袋避开了,“什么叫你们村的特色病?我这样突发的高热在这很常见?”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昨晚的记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片,更多的内容遗失在他发掘不到的深处,现在他需要一些线索。
可能是是这个症状太有特点,业余医生在这方面表现出了良好的记忆力:“据我父亲说,当然他也是听我爷爷说的,再早我也不清楚了。这里很早就有这样的怪病了,基本都年轻人,每隔八九年就有一个。都是突然头上发热,烫得像在火里烤过,说什么蛇之类的胡话,最后都……”他说着突然顿住,观察了一下莱恩和克拉夫特的脸色,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不会迁怒自己,“最后都没活过两天,我父亲遇到的也是这样。”
见莱恩和克拉夫特不太相信的样子,医生翻出他那套放血工具:“我爷爷来这里前是外面的正经医生,这套东西还是他留下来的。他说其他地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就算是高热说胡话的,也不至于都是跟蛇有关吧?”说着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当然这也是听我父亲说的,他猜这里有条蛇的恶灵,吃了新鲜强壮灵魂后就回去,等饿了就又出来了。”
克拉夫特习惯性地自行对他的话过滤了一下:急性起病,好发于青壮年,以发热、谵妄为主要症状,有明显的地区性。致死率极高,不排除当地医疗措施起反作用的可能。
当然,还有“蛇”。这个莫名其妙的元素现在还徘徊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现在的状态跟从梦里醒来一样,由遥远的梦境中被拉回现实。除了印象最深刻的内容外,其余一概不知。唯一不一样的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挥散不去,让他觉得有什么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被彻底改变了。
这种朦胧感像是在过去某次旅游的漂流项目,他在皮划艇上俯视藻类过分繁衍的浑浊水面,突然有水下的黑影从余光中闪过,细看又什么都没有。自我怀疑中,那可能是荡漾的水波造成的错觉,或者上方嶙峋的怪石老树投下的斑驳阴影,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是什么活物在无底深潭中活动。
如果他在黑夜中发现了什么惊骇真相,那么它现在就在不起波澜的理智水面之下,因为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暂时隐藏了起来。本能告诉他不应该把手伸下去试试深浅。
克拉夫特避开了自己不喜的部分,挑了些最习惯的部分,问起那些人是否有血缘关系,发病前有没有生过其他的病,有没有被蛇虫咬伤,小时候有没有过发热咳嗽之类的。
结合这个世界的特点,他着重询问了下村里的饮食习惯,还有那条被村庄作为主要水源的小溪,上游有没有什么问题?莱恩惊讶地看着表弟展现着不为人知的细致一面,然后再给他灌了几口水,让他说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