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然一叹,倒也不肯勉强塞责。只是内心感叹一番自己果然缺乏捷才,在这种临场考验中吃亏,然后两手一摊,甘愿认输。
见众人能写的都已经写毕,李纨笑道:“好了,你们谁先拿上来?”
“潇湘子第一个写好,先看她的。”
面对众人的推举,黛玉倒也不惧,大大方方的将诗稿递上去。
李纨接过后笑语众人:“是一首《唐多令》”。
然后方念道: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众人听了,皆感叹道:“好自然是好的,只是太悲了。”
倒是坐在边上,一直笑看着众金钗儿女们文雅风流贾琏,此时神色一动。
无他,眼前这一幕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就在梦里见到过。
正走神,鉴赏过后的探春等人已经围了过来,索要他的诗稿。
贾琏笑了笑,便也将自己写的一首《南柯子》交给她们。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李纨方将念完,探春便拍手道:“不愧是琏二哥哥,这写的既好又雅。”
“探春姐姐说的对。”
面对姐妹们的夸赞,贾琏摇了摇头,“你们就别恭维我了。我这首是比不过潇湘子的,也就我脸皮厚,敢在她后面拿出来。”
贾琏这话一说,众人虽觉得有趣,却又不好发笑。
有心再说点好听的,但实在不好昧良心的说南柯子比唐多令好,因此只得幽幽止口。
心里感慨,果然琏二哥哥心胸宽广。换做旁人,有这样的地位和才名,才不会这般坦然的承认不如人呢。
黛玉也是笑眯眯的瞅了贾琏一眼,有心说贾琏这首已经很好了,比以前在诗社作的进步很多。终究觉得这般太过骄傲明显,才没有说。
看过贾琏的,众人原本想要推贾宝玉。只是贾宝玉自说交了白卷,众人才放过他,来瞧宝琴的。
此时李纨觉得有些口干了,便放权给宝钗:“你这个当姐姐的来给她念吧。”
宝钗也不推诿,接过后念道: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梨花一梦。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李纨点评道:“果然还是她一贯的风格,比别人声调悲壮。”
湘云也笑道:“许是她出过国,见识比我们多,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比我们的宏大。”
“嗯,这‘几处’、‘谁家’两句最妙。依我看,这首当是能进三甲。”
宝钗却是摇了摇头:“太过于颓败了。”
虽然知道宝钗这是自家人不夸自家人,但是对于宝钗舍不得夸自己妹妹一句的行为,众人还是不免替宝琴打抱不平。
于是湘云等几个年纪小的几乎同时发声,要求看宝钗的。
宝钗自知犯了众难,便洒然一笑:“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轻薄无根的东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它说好了、说正了,才有意思。所以我诌了一首来,未必合你们的意思。”
小主,
已经见惯了宝钗“扮猪吃老虎”做派的众姐妹自然不上当。一边说她写的自然就是好的,并且在宝钗刚刚拿出手稿的时候,就争先夺了去。
是一首《临江仙》。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湘云这个钗粉在探春念出第一句的时候,就猛然拍手叫好:“好一个‘卷得均匀’,只这一句,就在我们之上了。”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使得众人拍案叫绝。
无他,前面几首,包括湘云和贾琏在内,写柳絮都是往孤独、往悲上面写,唯独宝钗另辟蹊径,竟写出了柳絮的“不屈”、“志向”来。
这份文思格局,确属头一份了。
继宝钗之后,余下众人尽是甘拜下风,不好意思再把自己的词稿交上来。
李纨见她们在下面互相传阅,互相点评,并没有再被推举上来的,也知道没有再出彩的了。
于是笑着结案:“柳絮这一社,自当以蘅芜君为尊,各位没意见吧?”
众人笑应,便连黛玉也没有二话。
李纨又道:“其下论缠绵悲戚,让潇湘子;情致妩媚,却是枕霞;中正雅致,当是青松;格调悲壮,便属小薛了。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点名怡红,又一次交了白卷。”
当着一众旧姐姐,新妹妹的面被大嫂子点名,贾宝玉有些羞愧,讪讪解释道:“我就说过我不善这个,下次,下次我定作出好的来。”
其实能被李纨点名,也侧面说明贾宝玉的实力,在海棠社绝对是前五的存在。正所谓期待值在那,老是发挥失常,就让人怀疑懈怠了。
“这一次因为有言在先,就不罚你。接下来桃花社若是再不好,一并罚你。”
面对严厉的李纨,贾宝玉只能卑微的回答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