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匆匆扣上皮箱离开房间的时候,二楼的钢琴曲已经停了下来,接着,她便听到美香诧异的问道,“失踪了?怎么个失踪了?”
“我的捞饭...”
“表弟,你用德语问问,他这汉语听着太费劲。”美香开口说道。
“沃尔克怎么失踪了?”卫燃立刻用略显焦急的德语问道。
“我去了金船跳舞场,找到了昨天他送回去的那位艺妓。”
这个身上弥漫着狐臭味的德国佬焦急的说道,“但是她说,沃尔克昨天把她送到之后就回去了,还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所以他没回洋行?”卫燃追问道,“是不是去哪找乐子去了?”
“不可能的”
这德国佬笃定的说道,“我们今天和...和一位商业伙伴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沃尔克先生为了这件事已经努力了很久,他就算去找女人,也会准时赶回来的。”
“可是他昨天离开之后就没来过我们这里”卫燃说完,将刚刚的对话也翻译给了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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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谷,对,染谷先生。”
美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表弟,你现在就开车带着他去找染谷先生,问问他在不在他们那里,我记得沃尔克偶尔会去找染谷先生玩牌。”
“我这就带他去找”
卫燃说完,立刻换上了德语,招呼着找上门的德国佬下楼,一个驾驶着轿车,一个骑着摩托离开了书寓。
沃尔克失踪了?
站在二楼和三楼楼梯拐角处的佑美暗暗嘀咕了一句,再次转身上楼跑回房间,重新发出了一封电报。
毋容置疑,沃尔克先生和他的车子短时间之内是别想找到了,而在日租界和法租界相邻的边缘地带,早起的小苏妈看了眼路对面那几家大烟馆的门上又一次被贴上的抗日救国大字报以及撒的满地都是的宣传单,带着一抹笑意重新拉上了窗帘。
12月6号的这天,卫燃陪着沃尔克的助理忙了整整一天,就连美香都帮着给昨天参加舞会的宾客都挨个打电话询问了一番。
只“可惜”,直到晚上八点多卫燃回到书寓的时候,消失的沃尔克以及他的车子不出意外的仍旧没有找到。
这天的晚上,因为好友的失踪,美香倒是难得的没有出门跳舞,书寓里的众人,也在被美香一番仔细盘问无果之后,各自回了房间早早的休息。
又是深夜一点半,佑美再次摸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闪身进了储藏间。
轻轻关上房门,佑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漆黑的地下室。直等到走下台阶,这才打开了手电筒。
只可惜,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这地下室里可谓一览无余,除了那个高出地板不足半米的戏台之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
将地下室里那些桌子和沙发全都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佑美找到的,却只有两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沙发缝隙里的银元,以及沙发底下的缝隙里,一串落满了灰尘,不知属于谁更不知用途的钥匙。
不死心的跪在戏台边上,佑美举着手电筒,将脸贴紧了戏台的缝隙仔细的观察着。
“原来在这儿藏着呢!”
佑美哼了一声,这戏台侧面的木板缝隙虽然只有半个韭菜叶宽,但是当她将手电筒顺着缝隙照进去的时候,却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似乎另有一层隔板,这隔板的周围,似乎还放着不少白色的帆布包袱。
左右一番观察,佑美小心的掀开了舞台上铺着的大红色地毯。果不其然,在这地毯之下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盖板。
费力的掀开这个足有一米见方的木头盖板,佑美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被吓的险些惊叫出声,紧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戏台上,她手里的手电筒也不小心敲在底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微闷响。
就连那个木头盖板,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用脚尖撑住,都会重重的拍回原来的位置。
稳住了心神,佑美以最快的速度用手电筒对准了盖板下的东西,焦黄的光束下,这盖板下面放着的,却是一支做工精致外表惟妙惟肖的假老鼠。
这只不算尾巴都有半米长的假老鼠在这暗格里团成了一团,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能有饺子大的金元宝,周围的位置,则散落着不少银元。
暗暗松了口气,被吓的心脏砰砰乱跳的佑美关了手电筒侧耳倾听了片刻,直到确定刚刚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才再次打开了手电筒,一番观察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暗格四面本就可以掀开的木板。
当她压抑着兴奋将手电筒的的光束照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塞着一个又一个也就枕头大小的帆布口袋。
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口袋,佑美解开绑住口子的绳子之后,却发现这里装的仅仅只是大块小块的生石灰而已。
将这口袋恢复原状,佑美一番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顺着那狭窄的缝隙钻了进去。
如果这里藏着她们想找到的那个被救走的人,如果那个被救走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么这些生石灰无疑是保存尸体最好的方式。
然而,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当她在弥漫着灰尘和石灰粉尘的戏台下爬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尸体或者电台,这里只有一口袋一口袋的生石灰,以及撒落在各处的石灰粉。
而且很显然,这里面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来过,别说人,这里面因为石灰的存在,连虫子都不见一只。
灰头土脸的重新爬出来,佑美脱掉手套揉了揉被石灰迷了的眼睛,将这盖板和地毯全都恢复了原状。
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面整理了一番仪表,佑美试着推了推这面大镜子,接着又走到两侧一番观察,随后摇了摇头迈步就往楼上走。
这镜子晃都晃不动,上下两边从地板直通天花板,两侧镜框一边紧挨着墙壁,另一边则被楼梯扶手的拐角挡的严丝合缝,显然不可能在镜子的后面藏什么东西。
至此,这栋楼里,还没有搜过的也就只剩下了茉莉和秋实的房间,以及杨妈、孟大爷还有那些戏班子成员们的几间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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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在院子或者车库里?
佑美想到这里,立刻快步回了楼上房间,披上一件呢子大衣,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门厅。
得益于外面的月亮地,她倒是可以一览无余的将这院子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同样,也可以让听到动静躲在窗帘后面的卫燃,将她看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卫燃笑了笑,起身开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却是连房门都没关,便走进了斜对着楼梯的洗手间并且打开了照明灯。
这还不算,他甚至都没关上洗手间的门便褪下大裤衩子坐在了马桶上,嗯嗯的使着劲儿。
院子里,当卫燃房间的灯被点亮的时候,佑美也立刻躲在了花坛下的阴影里。
片刻之后,当她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到一楼楼梯口处亮起的洗手间灯,以及根本没有关死的洗手间门和坐在马桶上的卫燃的时候,也不由的咬了咬牙。
毫无疑问,除非她爬上二楼并且有办法打开从里面锁死的窗子,否则她如果想上楼,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卫燃拉完屎不说,甚至还得等他睡着了才行。
裹紧了身上的呢子大衣,佑美左右一番观察,随后猫着腰挪到了小楼北侧的锅炉房边上。
只可惜,这锅炉房早就被孟大爷在睡前锁了门,想进去取暖是不可能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靠着北墙的那几口用来装煤球的大水缸,佑美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小楼北侧。
虽然隔着窗子,但她却仍旧能听到卫燃拉屎使劲时的哼哼,以及噼里啪啦的排泄声。
压抑着内心的恶心,佑美继续往小楼另一端走去,在匆匆看了一眼那个花坛里被月季花的枯枝包裹着的两盏石灯之后,果断的转身又摸了回去,闪身钻进了车库里。
万幸,这车库里虽然并没有暖和多少,但那辆车却并没有上锁。
小心的拉开车门,佑美坐进去之后先脱掉手套凑了凑冰凉的脸蛋,随后这才再次打开了手电筒仔细检查着,时不时的,她还会下车看一眼卫燃的房间,耐心的等着他回房继续睡觉。
如此相互耗了大半个小时,卫燃估摸着佑美在院子里凉快的差不多了,这才舍得离开卫生间,挪动着早已酸麻的双腿挪回了房间。
几乎就在他关上灯的同时,佑美也打着哆嗦钻进了房门,在一楼房间里弥漫的屎臭味中,拎着进门前脱掉的鞋子,只穿着一双袜子,用手捂着鼻子逃上了三楼。
等她靠着暖气片让冻的发麻的身体暖和过来,佑美这才脱了被弄脏的衣服丢进一口皮箱里,随后再次摇动着发电机,发出了一封“没有异常,请求回归。”的电报——她已经受够了在这里的生活了。
一夜无话,等到12月7号这天一大早,戏班子的孩子们照例在五点准时起床,等到五点半吃过早餐之后,也如往日一般,进入地下室开始了例行的学戏练功。
“昨晚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楼的壁炉边,陶灿华低声朝坐在对面喝茶的卫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