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些微的尘灰,如无形之墙般横隔在二人之间。一侧是连鞋面儿都沾上了屋外阳光的温暖正堂,一侧是模糊不清的屏后阴影,绣屏虽薄,却如无尽阴霾般屹立在面前。
她复又摆出那副妖娆模样,身体微侧,眼角微挑,那一双美目流转,于轻纱后更显妩媚风情,却又不失温婉柔和,叫人实在过目难忘。
是她。
他绝不会认错。
“此子入京时倒是合老夫眼缘,是而收入门下,作些个粗略活计,也不算埋没。”
“能得相国大人许准的,非寻常之人,必是相国大人过谦了。”珈兰顿了顿,并不打算借口掩饰自己的身份,客气道,“我虽为公子近侍,却不通朝堂。既瞧着小郎君眼生,当多邀郎君来府中坐上一坐。想来必是学富五车之辈,当与我家主上……一见如故。”
“姑娘巧思,”司马相国立即反应过来此女乃二十四使之一,肃然起敬道,“先时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对姑娘多有不敬。”
他这是以为,珈兰乃王上身畔派遣予楚恒的暗卫呢。
司马相国重新掸了掸袍袖,苍老的身躯微微躬下,双手交叠于眉前,徐徐向着珈兰的方向推出行礼。公子府的暗卫本不算是有品阶的朝臣,但若是三公子府的暗卫,那便另当别论。
毕竟,他们中不知哪一个,便是从楚王身边出来的。论品阶,只不过比相国低上些许;论功劳,可不定是谁更胜一筹呢。
“大人不必如此。”珈兰笑道,心中却在暗叹司马相国的迂腐,“我非王家出身,可担不起大人的平礼。”
“姑娘担得。”司马相国只当她是自谦之语,依旧我行我素地行完了礼,方站直了身子,“劣徒初入玉京,许些礼数还不曾修习明了,望姑娘莫要见怪。”
吕世怀心尖一颤,在司马相国示意的余光中垂低了脑袋,应声答是。
司马相国何等精明,这公子府的橄榄枝,可并非寻常文臣能遇。只要坚定了中立的立场,能得公子照拂认可乃是无上荣光,更何况是一向以才学闻名的三公子。
相国浸淫朝堂一生,岂会不明白三公子的意思。吕世怀这小子初出茅庐,有了三公子日后多作提点,也算是他的造化;再由司马相国稍稍点拨,也省得这孩子被三公子言语乱了心,走上歪门邪道。
他门下有不少圣贤子弟,无论最终是否愿意留在楚国为官,皆奉司马相国为毕生恩师,到底也算是楚国的泼天名誉。
珈兰心知吕世怀对楚恒的作用,即便楚恒如今昏迷不醒,也要替他留一留这位相才——即便司马相国能洞悉人心。
“信安城中事态紧急,相国大人既来了,自是要走上一遭。反观主上此处,人若是多了,怕有碍主上歇息,大人不妨先料理了信安城中诸事,再回来不迟。”
这逐客令下得倒是早,相国大人心中暗暗道。
“姑娘所言有理,只是此次王上下令,老夫必将这千年人参递到公子跟前才是。”司马相国见珈兰急于赶自己走,到底还是有些不乐意,不显山不露水地笑着,宛若一枚安定沉稳的大石,“若不周全了礼数,恐心内不安呐。”
司马相国的言下之意,是定要看一眼楚恒如今的模样,才肯离开。
可珈兰怎愿让个中立派别的闲杂之人入内搅局。
“有劳相国大人费心。大人功高志伟,若说与我家主上平级而待亦不为过。且大人亦是太子恩师,论辈分,比我家主上更胜不少,何来周全礼数一说?既然大人挂心公子,不妨将此物交到白姨手中去。大人心慈,自会留下身旁这小生,以作两城间联络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