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险象·下

楚岁三简 凌琪丶 5772 字 4天前

小寒对此心中疑惑,但还是先行闪避了开去,那箭矢直直窜入了溪水下的泥土地里,颤了颤尾羽,不再动弹。她立即从腰间抽出长鞭,回身在林间搜寻,却是一无所获,甚至寂静的有些古怪。前几日刚落过雨的树林,干净得没了一丝声响,百兽蛰伏,除了拨弄树叶的细密风声外再无半点异常,可这正是最为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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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前迈开一步,踩碎了几片枯叶,那些沉淀堆叠而成的落叶踩着柔软十分,沙沙地响个不停,精准地暴露了小寒的位置。美人蹙眉,一双妙目扫过眼前的灌木,继而再度迈出了下一步。

一连走了十数步,都无人现身,甚至连冷箭也后继无力般,无人再发第二支来。落在小溪中的那支箭再普通不过,是寻常猎户在城镇的铺子里都能买到的,自然也无辨认身份一说,敌暗我明,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偷袭方有反转之力。若换作常人在此,过去许久了还无人出现,多少会以为是猎户的误伤,可此时关乎楚恒和楚煜的安危,小寒万万不敢马虎。

此箭一出,若是真有尾巴跟着小寒,而她不管不顾地带了回去,那可是死罪。

复又向前了几步,溪水之声稍远,小寒仰首观望着林间树杈的走向,准备借此隐匿身形。

“咔——”

身后有踩过枯叶之声!

小寒猛然回身,只捕捉到一个越过溪流的黑影,双肩瘦弱,腰线纤细,赫然是一名轻功极佳的女子。她提鞭欲追,可方走出几步,第二支冷箭便闻讯而来,直直插入她身前半步的枯叶之中,逼停了小寒的步子!

垂眸之际,小寒方注意到,她方才换下搁置在溪旁的一身刺客衣衫,没了踪迹。

溪流远远地从山林间奔来,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时而直脱脱地驰骋,汩汩潺潺;时而舔着河道碎石,羞羞涩涩,继而汇拢似玉带,水道渐宽,方成她眼前的模样。溪水清澈见底,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不断刺激着小寒的听力。

难道这些人偷袭于她,只为了顺走一件分文不值的老旧衣衫?小寒再如何思维迟钝,也不至于对此不多怀疑,更何况暗中之人连发两记冷箭,显然是为了和那女子配合来偷物件,真要是图那几文钱,何不等她离开了再取?非要急在这一时半刻么?

小寒一向不是个爱动脑筋的,最是看得明白直接的利益关系,此人偷走衣衫事小,可有人配合则不能认作琐碎杂务,毕竟她很清楚楚恒安排了多少人手围攻茶肆,更明白这些人手安置的地点在何处、来历如何、武功如何,不可能没来由地跳出一伙人来,只为了偷一件女子旧衣罢?

也就是说,这伙人,并非山寨之中派来的匪徒。

“姑娘难不成,以为自己逃得出去么?”身后的林中传来女子问询,小寒反而是松了口气,定了心神回身望去——

快步踏过枯枝之声,伴一记席卷冷风而来,剑光灿烂,斩钉截铁地刺向小寒的眉目,轰鸣的剑意仿佛将整座山林都铺满。小寒见状,松了卷着鞭身的两根手指,攥紧手柄,抬手便往前一甩,白蛇吐信般朝着来人卷去。此人身量轻捷不输方才那位,剑芒如潮,一招的余波旋即带出第二招,二人错身之间已是七八招相过,金属碰撞之声无比刺耳。

九节鞭趁其不备,莜地挥向来人右侧,小寒足尖点地跃起,手腕一抖,将长鞭圈转过女子周身,鞭上细细密密的倒刺和血槽在日光之下如星光璀璨,随着小寒的移动渐渐收紧。

溪如长鞭,时急时缓,随着山势,向远处延伸。

兜转之间,那女子以剑尖划过长鞭腹部,疾步退了开去,手腕一再控了剑,画着圈奋力缠着小寒的鞭子,不让她有脱身之法。对于小寒来说,武器一旦脱手,基本等同于直接认输,她的刀剑和匕首交战都未花费太多的心思钻研,唯独长鞭是打小在腾蛟阁练起的,可谓得二者合一之境。

饶小寒是老江湖,被长剑这样一缠,也是心烦意乱,当即飞身横踹出一脚,踢向那女子肩头,手中摁下了长鞭手柄处的一个暗扣。九节鞭身霎时松了下来,如被抽了骨架般软了身,小寒一脚踹出,借力后跃,手中稍一用劲,便将被锁的长鞭抽了出来。这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另一手以掌心抵住了小寒踢来的一脚,将其向远处一抛,二人双双后撤,小寒暗扣一松,那长鞭又再度紧缩到一处,血槽交合,宛若新生。

“姑娘武器不凡,看来我不曾找错人。”女子冷笑一声,继而飞身又刺出一剑。

小寒闻言,手中蓦地起鞭迎敌,二人再度缠斗在了一块儿。她心中只觉讽刺,这女子过于轻敌,方才挡了一脚,跟没事儿人似的,竟还有精力说话。

“看来,姑娘对我的武器,很是熟悉。”小寒抽空回了一句,长鞭横甩而出,奔雷快电般冲着女子的额角冲去。她在楚恒身边数年,这武器也是工匠花心思最多之一,个中妙处岂是外头人能领会的?

但她素日里常用的招式习惯,必然也是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敢当姑娘熟悉二字。”女子侧身划过一剑,出声道。

谁料小寒反而收了鞭,借她说话之时后仰闪过,长鞭圜转而出,绕过女子腰身。她单手向后一撑,猛然一个翻身,足尖猛击女子手腕,长鞭收紧,带着女子快步退向小溪那一侧。女子一惊,手腕传来一股剧痛,长剑不慎脱手。她唯恐行走时被长鞭上的尖刺划伤,有意顺着小寒的方向跟去,谁知小寒无意于立即取她性命,二人方至小溪边,小寒便摁下暗扣松了鞭,一个侧身闪开,霎时收鞭,紧接着手肘奋力在跌倒的女子背后一击,将其击落在溪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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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女子一掌撑在水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扑湿了她的大半个身子,不过好在不曾入水,不然怕是情形不妙。她一咬牙,双掌共同拍入溪水中借力,向后腾空翻起,目光锁定了她长剑掉落的位置。

可小寒哪会让她如愿。

她察觉女子意图,先一步奔向那柄长剑,手臂一捞,直接将长剑握在手中,一手执鞭,一手执剑,立于树下。眼前女子目眦欲裂,恨得牙根痒痒,巴不得撕了小寒那张脸,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她。

没了剑,这女子的拳脚功夫也不过尔尔,是个只知胡乱锤咬的,乱无章法。这厢她冲上来一阵左踢右抓,混乱之中好几次伸向小寒的左手,都被小寒有灵性般的长鞭一一击退打落。

三公子府的几个暗卫,最为人称道的不仅仅是他们独特的冷兵身手,更令人闻之心颤的是那位传说游历过数国的名医制下的各色剧毒。所以在同三公子府的诸卫交手时,一是要小心那些冷兵的暗槽,二是要防止受到兵器的划割,一有不慎,大罗神仙也不知道兵器上抹的是谁家的毒药,更妄论救治了。

这女子赤手空拳的,又不肯服输,一来二去之间被小寒的九节鞭划破数道口子,手臂上衣袍破碎,露出一截嫩白的藕臂来,鲜血淋漓。小寒可不管她是个什么身份,出鞭狠辣凌厉,只要这女子一步不退,她就甩出一鞭,直到后来,这女子出拳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喘息渐重。

她忽地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不对劲,慌忙后撤了几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这女子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双臂有些不听使唤了,方才出掌间速度变慢不说,连方向亦有些偏离,手臂上的疼痛也不如先前那般醒目。她一手搭上自己的手臂,用力按压着一处鞭伤,鲜血直流,可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是耳中有嗡鸣之声,滋滋地扎刺着她的大脑。

小寒不愿意在每一节上抹不同的毒,借口说自己记性不好,怕用错了东西,白白耽误了事儿。于是,白露只替她备了三种毒,远端的是迷药一类,近端的是触之即死的剧毒,中端则是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好在她用的顺手。

“看来,姑娘确实不熟。”小寒笑了一声,喜闻乐见地瞧着她惊讶的模样,“我从没见过谁家打手对上我三公子府的暗卫,受了皮外伤还敢如此不要命地运气出招的。不知姑娘当真是心存死志要拖住我,还是不知者无畏呢?”

“你……你好生阴毒!怎能在鞭上抹毒!”她厉声咆哮着,已有些神志不清,脑中似蒙了朵云似的飘忽茫然,“无耻之徒!”

“姑娘,这我可就要同你好好辩上一辩了。”小寒上前几步,将左手中长剑丢到她身前,“我可从未说过同你是正面交手,再者,你的同伴偷了我的衣衫,就是光明磊落毫无错处了?方才我在溪边净手,你送了我两支冷箭,这难不成算得上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了?你我都是黄鼠狼骂狐狸,何苦非要争口舌之快?”

小寒抬手,也不愿等她回话,只将鞭身扬了出去,如长虹贯日般直直击入那女子的心口。这女子如今已是眼神涣散,毫无还手之力,对疼痛感也不甚清晰,木木地看着那支长鞭从左胸口贯穿而出,扎透了心脏。

女子虽周身木然,却还是强行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左手一抹,露出腕上小巧精致的一把弩来,对准了眼前之人,扣动暗扣——

小寒蹙了蹙眉,将长鞭松了,作螺旋状一甩,鞭身咣当一下打落了方露出头的弩箭,任那女子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她胸口还有隐隐跳动之力,隔着长鞭传到小寒手中,顿时让小寒厌恶无比。她奋力一扯,把九节鞭从那女子躯壳中带了出来,鞭中暗槽里蕴藏的血液混杂着毒素一道儿飞旋而出,喷洒在女子身前的枯叶之上。

女子眼中无神,霎时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姑娘的剑更好。”小寒说着,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柄沾了血的剑,从倒下的女子背后对准了自己长鞭贯穿的心口位置,骤然刺下——

原本还顽强奋战着的心脏,霎时彻底停了动作。

楚恒教的,斩草要除根。

小寒冷目扫了一眼方才小溪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扭头就往回赶。

……

“你们原先,可否计划到此次来袭的人数?”珈兰问道。

“计划过,山匪人数,我等悉知。”小寒如是回答。

“那为何不告知于我?”珈兰顿了顿,问道,“难不成,我还会抗命而为么?”

大寒与小寒相视一眼,哑然无声。

他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如何告知珈兰能算得上不违使命。见二人无言,珈兰心下了然,也不多作追问,只抹了把面上滚落的泪珠,继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