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后山的凉亭中。
陆玄昭负手而立,目光沉静,看着面前神色倔强的阿月。
阿月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隐忍的红意。
“你不回家,长公主怕是要亲自上山接人了。到时候,这山上还能安宁?你师父还能清修,香客还能上山还愿?”
阿月咬了咬牙,“母亲的动静一向大,我知道。但我不想回去,她说过放人一条生路,却还是失言了。”
陆玄昭眸光微微一沉:“你是指宴会上那个醉汉?他当众调戏贵族,不仅侮辱你,更有失礼法,难道不该死。”
阿月脸色一变,声音抬高了几分:“他只是口头上的轻薄之语,何至于要人命?我已经用我的方法教训过他了。若不是他母亲当街拦下我的马车,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她也是身为人母的人,难道不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
陆玄昭看着他,眉头微皱,“他轻薄贵族,便是死罪。你觉得他的死是你母亲的错,那我告诉你,不是这次得罪的是你,他明天得罪的就会是别的贵族,或是别的掌权者,结局会不同吗?口无遮拦,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该怨的,不是你母亲的手段,而是他自己的无知。”
阿月仰着头,几乎喘不过气,颤声道:“所以人命就该如此轻贱吗?所以,我就得容忍她为我杀人?就得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吗?”
陆玄昭淡淡看着他:“你生在贵族之家,享的是富贵与特权,就该懂得规则与代价。这世道本就不公平,你既得了好处,就不应该责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
“特权?富贵?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从不想享受这些所谓的好处,我只想简单一点,做个普通人。”
陆玄昭冷哼了一声,语气加重:“你母亲为你铺好了路,可你非要自讨苦吃。她为你撑起整个天,你却觉得是枷锁。世上有多少人连想要一个母亲的庇护都求之不得?你究竟嫌弃什么?”
阿月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死死盯着他:“舅舅也觉得我矫情?可你又知道什么?她一句为我好就能决定我的人生,就能毁了别人的性命?这不是母爱,这是囚笼!”
陆玄昭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微冷:“你觉得这是囚笼,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没有母爱是什么滋味。”
阿月一愣,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一时无言。
陆玄昭没有再看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随手丢在石桌上,“总之,这事你错怪你母亲了。那人是被打了一顿,也留了一条命。只是伤病在身仍旧不戒酒色,死在床上,怨不得旁人。”
阿月愣了一瞬,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纸,喉咙滚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陆玄昭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要不要回去,随你。”
阿月咬了咬唇,低声道:“舅舅,别生气……我回去,明日就回去。”
陆玄昭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也没应声,身影隐入一片葱郁之间。
山风吹过,卷起亭边的落叶,桌上的纸被风微微翻动。
阿月站在亭中,神色怅然。
话说这边,虞苏上完香,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想着逛逛这座闻名的寺庙。
沿着一条蜿蜒的石板小径,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
雨后空气清新,山间植被浓密,地面还残留着些许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