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陈氏眼中浮现出几分怜惜的神情,她在逼自己儿子做一个不得不做的选择。
她看向蒋晋之的眼睛,在里面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赤裸裸的私心。
“你如何看巫蛊杀人案。”
“孩儿并未看过案卷,只大致听说过一些,无论如何,此案牵涉过广,就拿外祖的遭遇而言,仅仅因谈论几句便获牢狱之灾,已有文字狱之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晋之,这不是一句空话,上位者的三言两语,便是无数百姓的一生。”
烛火幽幽,照亮了那张一向沉默寡言的脸,蒋晋之从未觉得自己的母亲如此陌生过。
“我送你入学,劝你奋进,从来不是为了你我二人的荣辱,高官之母的虚名,我不稀罕。”
“我亲历过先帝末年的那场动荡,手起刀落,我见过太多人仕途被毁、家破人亡,晋之,我见过,所以我明白,因为明白,所以不忍。”
“不忍二字,便是万事之源,你,明白吗?”
“娘亲……”蒋晋之如何听不懂言外之意,他握住她粗糙的双手,厚厚的硬茧硌得他心脏生疼。
“不忍一人,便只能为一人活;不忍万人,便可为万人活;不忍天下人,才可为天下人活。为一人活,易做恶事;为万人活,易做一叶障目之糊涂事;为天下人活,才是正理。”
字字句句,椎心泣血。
大颗大颗的眼泪用眼眶涌出,蒋晋之咬紧牙关,正冠跪地,在自己生母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没齿难忘。”
“好……好,好,”蒋陈氏深吸一口气,背过身,狠狠擦了擦眼角,“今日之后,不可再喊我娘亲。”
她的儿子,要走一条千难万险之路,为天下人而走,她不能,也不愿成为他的软肋、他的负担。
“……是,孩儿遵命。”
……
两日后,祭天大典一案的详细案卷送到了昭仁帝案头。
孟祀礼借着上茶的机会,偷偷瞄了两眼,只一眼,右眼皮便忍不住跳了跳。这位炙手可热的蒋大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琼华殿宫女拾光之证词,漏洞频出,循迹追查,发现其身份来历同样疑点众多,遂前往掖庭局查阅簿籍,细细追查之下,得证拾光乃冒名顶替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