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结赞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好吧,李公家在何处?我夜里前来拜会。”
当夜,来见李齐物的却不仅有朗结赞,还有野布东。
一段时日未见,野布东也是大变样,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换上干净的袍子,举手投足真有了乐师的风范。
“阿郎,你没有骗我,大唐真的太多美妙的曲乐了,我一辈子都学不完!”
甫一见面,野布东就对李齐物纳头便拜,语无伦次地诉说起他的兴奋。
他竟真是得偿所愿,在教坊谋了个行当,一边学各种技艺,一边演奏乐曲谋生,乐不思蜀。
李齐物不耐烦听这些小事,转向朗结赞,指着他的官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如何能披红袍?”
“我归附朝廷,朝廷则依我在吐蕃的官职,任命我……”
“荒唐!你在吐蕃何官何职?还不都是我替你圆谎。”
“李公的恩情,我一定不忘。”
李齐物不屑与这蛮夷多说,径直道:“你现在是谁的人?替我谋个官。”
朗结赞难为起来。
李齐物道:“我告诉你们,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若不帮我,你们也休想好。”
“李公真想要谋个差事?”朗结赞道:“若真有如此打算的话,我为李公举荐。”
李齐物知道他肯定是找了一个牢靠的靠山,点点头。
他倒要看看,结果能到何程度。
没过两天,竟还真有吏员来找李齐物,招他到尚书省。
此番再进皇城,李齐物有种久违之感,步入尚书省,却是往东北隅一拐,步入礼部衙门,又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僻静的小屋。
“笃笃笃。”
“进来。”
小吏敲开门,带着李齐物入内,绕过屏风,一个年轻的官员正坐在案边,目露沉思。
李齐物认得他,正是颜泉明。
作为当今天子的妻兄,颜泉明这个外戚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只是如何会躲在如此狭小僻静的官廨里做事?
看来,他负责的是颇机密之事。
或者说,颜泉明正在积极地拉帮结派,增加自己在朝中的声望。
“话不多说,我听说你想为朝廷效力?”
“正是。”李齐物连忙应道。
颜泉明递过一份卷宗,道:“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为了报效社稷,出使敌营,获取情报,忠心可嘉。”
“颜郎谬赞了。”
李齐物打开那卷宗看了看,上面还真是记载了他在吐蕃营中策反重臣,收集情报的壮举。
谎言被当成了功绩,李齐物却甘之如饴,又表了一番忠心,称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他甚至心想,朝廷也太好骗了。
颜泉明道:“眼下还有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你可愿出力?”
李齐物大喜,猜测颜泉明有可能是看出了他的谎言,但正在用人之际,看中了他宗室大臣的影响力,要拉拢他。
“愿效犬马之劳!”
小主,
“好!”
颜泉明赞了一声,抚掌道:“真义士,那你便再出使一趟吐蕃。”
李齐物一愣,脸上的兴奋顿时消退了下去。
颜泉明道:“这正是你擅长之事,出使敌国,策反重臣,收集情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皆为中兴大唐。”
“我……”
李齐物脑海里再次想到了在马粪堆里翻滚着与高晖厮杀的场面,想到了那一地的尸体之中,他伸手到划开的腹部里掏出腊丸。
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城过安定日子,怎么能再去那种要命的地方?
李齐物差点想说出来,他其实是撒谎的,他其实是个废物,连挖个坑都挖不出来的废物。
可话到嘴边,他却是道:“我义不容辞!”
当夜,三人再次碰头。
李齐物一把就拎起朗结赞的衣领,怒叱不已。
“你害我!我要的是官爵,不是去送死!”
“我也不知道。”朗结赞有些失神,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差事是打探吐蕃,原来是出使吐蕃。”
“不管你如何,我是不会去的。”李齐物道:“我病了,之后要在家休养。”
“得去。”朗结赞忽然道。
李齐物淡淡扫视了他一眼,认为这蛮夷还没资格在自己面前作主。
朗结赞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去。”
来到长安的时日虽短,他对人心的把握却是十分敏锐。
“我明白了,朝廷重用我,不是因为信了我们的谎言,而是那封信。”
“信?”
“你带回来的那封玛祥写给达扎鲁恭的信。”
李齐物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亏他此前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是巧计瞒天下。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扮丑,朝廷早把他耍的花样看清了。
如果他不去,过去犯下的那样大罪,可就不是既往不咎了。
宣政殿。
薛白登基之后,与作为监国太子时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每日依旧是在此处置朝政。
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真正的变化是做事少了掣肘,而不仅仅是几个称喟上的变化。
颜泉明入殿,道:“河陇传来消息,达扎鲁恭已经退回鄯州了。”
“能趁机收复鄯州吗?”
“还不能,粮草供应不起。而且马上要越冬了,不利于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