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这里并不是好的渡河点,有几处危险的深水区,一脚踏进去就连人带马被卷向下游,薛白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将水中人射杀。
浑瑊紧盯着李怀秀的主力涉水,同时下令部将全都脱掉盔甲,循着他们趟出来的路线追击。
北岸,唐军正在追击叛军,有一小支骑兵得到了南岸的旗令,迅速就向李怀秀拦截。
“拦住契丹可汗!”
呼喊声让更多人意识到,今日除了史思明,还有另一桩泼天大功等着他们。一时之间,更多人向这边杀奔过来,甚至有刚刚投降的叛军也参与追击李怀秀。
契丹人的弓弦湿了,马速又提不起来,最擅长的骑射都不能施展,顿时陷入了慌乱。
“保护可汗走啊!”
李怀秀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不由转头看向那杆象征着自己可汗荣耀的大旗,心中很是挣扎。
他为了兴复部族,杀死了唐廷许配给他的妻子,一生奋战,合纵连横大唐、突厥、奚、回纥、大燕,好不容易才初见成果,可眼下只能……
“抛了!”
李怀秀一咬牙,抛下了大旗,也把他的英雄气概一并抛下,仅率十余骑转道逃命去了。
他没有回头看,却能听到唐军因缴获了他的旗帜而欢呼雀跃。
前方又一队唐军杀过来,他的十余勇士奋死相护,终于让他突围而出,此时身边已只有寥寥四人了。
“嗖。”
一支利箭射来,又射落了一人,浑瑊还在紧追不舍。
夜渐深。
月光勾勒出了远处巍峨的太行山脉。
寂静的山林中,有寥寥几声马蹄响起,之后是一声马嘶。
薛崭见到了崎岖的山道间有一庞然大物,翻身下马过去查看,发现那是一具马尸。
看得出来,死去的马匹极为神骏,虽然口吐白沫而死,可庞大的肌肉却还显得极有活力。也只有这样的骏马,才能在半夜之间狂奔这么远,甩脱了无数的追兵。
必是史思明的马,他就在前方。
薛崭回头一看,没能看到任何同袍。至于他能追上来,一是他骑术不错,二是他有千里镜,每每能发现史思明的动向,直接追来,没走冤枉路。
他也不知此处是何处,但显然已经远离恒州地界了。
前方是一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小路,他握紧了刀,循着路往前走去。
“史思明很能逃的,郭子仪、李光弼曾数次击败他,每次都让他‘仅以身免’。”
脑子里想着这句话,薛崭也对追到史思明不抱希望了。
反正王师已经大胜,等收复营州,很可能也会有降将把史思明献上来。
忽然,薛崭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听到了前方似乎有呼救声传来。
山路陡峭,他松开马绳,快步往上爬,终于见到了林中有一座简陋的木屋,想必是某个猎户的居所。
月光下,两名叛军正追赶出来,把一个瘦小的汉子砍倒在地。
薛崭初生牛犊不怕虎,端着弩箭就往前冲,稳着手肘,对准了其中一个叛军就射。
“噗。”
“谁?!”
距离迅速拉近,薛崭抛开弩,捉着刀就迎上另一个叛军。
这叛军凶狠,是亡命之徒那种狠,薛崭的狠则是自己不要命也得杀了对方的不顾一切。
两人都把刀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那叛军转动着刀在薛崭身上搅,薛崭则是突然松手,把对方的眼珠子直接抠下来。
“啊!”
“噗噗噗噗。”
叛军痛得泻了力,薛崭直接抄起刀对着他连捅了四下。
薛崭也体力不支了,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对着尸体喃喃道:“和我打,我连我阿爷都杀了……”
“呼——”
破风声响起,薛崭就地一滚,抬头一看,于月光下看到了一个面如鹰鹫,头发稀疏的瘦削男人。
“史思明!”
史思明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唐军,因方才听到的那句话而想到了他那个想要弑父的儿子史朝义。
当今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不孝子太多了。
“死!”
山林中有叮铛作响,刀兵相交,之后接连有长枪刺入皮肉时的轻响声传来。
浑瑊追及李怀秀,以一敌四,竟是先杀了三名契丹勇士,然后长枪一刺,径直刺穿了李怀秀的肩,将他钉在一棵大树上。
李怀秀自知不敌,悲怆地闭上眼,终于束手就擒。
他不再挣扎,以免太狼狈,损了可汗的体面。却不知他最大的体面也许是战死。
“我认输了。”
浑瑊擦了擦满脸的血迹,用力一吹口哨,很快,有唐军策马赶来,见他单骑擒契丹可汗,敬佩不已,纷纷赞其神勇。
众人绑了李怀秀,道:“走,押去见郭节帅。”
“慢着!”
浑瑊把长枪往地上一敲朗声道:“雍王爵位最高,又是他指挥我等大破契丹,自是该去见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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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不可能支持雍王谋篡,但他是被薛白以亲卫的名义调到河北战场的,立了战功,当然得算这支亲卫军的,否则事后论功行赏,吃亏的是他的同袍。
作为将领,他的集体荣誉感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