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的神情极为复杂,紧紧盯着薛白,道:“你若想活,就不该来。”
“我守河北、复洛阳,何曾背叛大唐社稷?!”
圣旨已下,斥薛白为叛逆,可薛白若不是叛逆,谁是?
这答案高力士很清楚,遂有片刻的工夫答不出话来。
而此时,拥到庙门处的禁军士卒们眼看杨贵妃被救下来,顿时如炸了锅一般。
“诛杨氏!诛杨氏!”
“走。”
薛白果断下令,当先就向破庙里冲去,十八勇士迅速跟上,簇拥着高力士。杨玉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则紧紧攥着薛白的手,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一行人撞进破庙。
李隆基本以为是禁军不再受控,竟敢冲撞圣驾。但回头一看,见来的是薛白,他瞳孔一缩,流露出了一副见到鬼的惊骇之色。
“你!”
“请圣人下旨,长安局势已定,立即返回!”
薛白大步流星,不给旁人反应的时机,径直抢到了李隆基身前,出手,揽住他的胳膊。
此时,庙中除了妃嫔、宫人,还有陈玄礼、袁思艺等人,大门处的韦见素、张垍、李齐物也是纷纷往这边过来。
“咣”地一声,陈玄礼第一次拔出了他的佩刀,叱道:“放开陛下!”
“拟旨!”
薛白气势丝毫不弱,手中的匕首已抵到了李隆基的腰间。
双方这般对峙着,如同立在浪涛之中的两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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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士卒看到薛白在郭千里军中。”
“召来。”
李亨正在亲自接见禁军士卒张小敬,详细询问秦岭官道上的情形。
不多时,有人来禀道:“殿下,薛白出现在竹林中,救走了杨氏三姐妹,向东逃了。”
“追!”
“殿下,在东边发现了数百骑兵,接应了杨氏。”
李亨闻言大为警惕,很快接见了陈仓县令薛景仙。
待听了薛景仙述说了在竹林中遇到薛白的情形,他沉吟着道:“你的判断不错,薛白一定是与杨氏勾结,准备合力对付我。”
把一张地图在石头上铺开,他们商讨着如何对付这数百人马。
“殿下放心,仅凭他这一点兵力,改变不了大局……”
正说着话,李俶大步赶入内,以一种震惊的语气道:“阿爷,薛白挟制了圣人?!”
“你说什么?”李亨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李俶道。
“走,去看看。”
李亨换上一副担忧、愁苦的表情,匆匆赶到了破庙外。
杜鸿渐迎了他,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回事?”
“没留意到他。”杜鸿渐道,“臣原本打算等圣人赐死了贵妃,便请御驾至河朔。没想到他忽然窜了出来。”
“只差最后一步了啊。”
当此动荡之际,请御驾到西北本是救国之良方,却有宵小逆贼又跳出来作乱,自然是让人烦躁。
李亨拨开人群,看向破庙,只见薛白昂然站在当中,左边是李隆基、右边是杨玉环,那英气逼人的身姿落入他眼中,让他觉得十分刺眼。
这个瞬间,他不由想到了过去的许多事,薛白屡次相逼害他失去了太子之位,甚至于看到薛白与杨玉环站在一起,他还想到了薛白与杜妗的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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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原本认为自己并不恨薛白,他自诩能够在权争中克制个人情绪。可今夜相见,他发现自己对薛白的恨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薛白,放开我父皇!”李亨上前喝道,“父皇年迈体衰,让我来替他,你挟持我吧!”
薛白并不理会,喊道:“长安局势已定,我奉太子之命,前来迎回御驾,你等阻挠,是要造反吗?!”
“薛白!你与杨国忠勾结,救走杨氏,这便罢了,还敢刺杀陛下,大逆不道!”
今夜,薛白当众救下了杨家姐妹是最大的破绽,李亨紧捉着这一点不放,让他的人不断宣扬,生怕禁军被薛白安抚了。
争取禁军支持的这一场仗,他已大获全胜。
若非忌惮伤到了圣人,只怕已有禁军士卒放箭,要射杀薛白这个与杨国忠勾结的逆贼了。
之后,李亨转念想到他真的怕伤到圣人吗?
眼下圣人对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得再次册封他为太子,而薛白支持李琮,若是今夜圣人死在薛白手上,李琮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必然是不保的。
那么,能担起大唐社稷的,便唯有他一人。
一念至此,李亨回过头,深深看了李辅国一眼,李辅国愣了一会儿,会过意来,转身就去安排。
他招过一队禁军士卒,低声道:“陈玄礼将军吩咐,薛白不敢伤圣人,你们扑上去救下圣人,立一大功。”
那几个士卒正是方才见过李亨,随着李亨一道前来的张小敬等人。
张小敬也是艺高人胆大,接到这种命令,竟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再次持弩在手,挤过旁人,转到了一旁的黑暗处,观察着薛白,缓缓移动过去。他留意到薛白很警觉,身子半侧着躲在圣人身后,若是冒然射出弩箭,很难不伤到圣人。
渐渐地,张小敬走到了离薛白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此时,薛白已发现了他。
“不许过来!”
张小敬不仅不退,陡然加快脚步,苍鹰攫兔般地向前扑去。
薛白果然不敢伤李隆基,用力将他一拉,避入十八勇士的队伍当中。
李亨眼见时机到了,退后几步,又是一个眼神意示,立即有死士一箭射向薛白,“嗖”地箭矢激射而出,将薛白麾下一名勇士射死当场。
见了血,场面顿时大乱,便有勇士挥刀斩向冲上来的张小敬。
同时,陈玄礼已惊喝道:“张小敬,你敢?!”
“不是我!”
张小敬举起弩对准陈玄礼,让他看自己的弩箭尚在。
陈玄礼吓得一个躬身,手中的刀已挥砍过去。
“保护圣人!”
至此,李亨便知事成了,只要杀了薛白,不论圣人是死是活,今夜他都会是最大的赢家。
正此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庙里被抛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向篝火处落去。
“郎君走!”
“是炸药!”
众人大乱,推搡着往后逃去。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