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后方有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正是披独锦与异牟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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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牟寻如今熟悉了郑回,见了面也不害怕,睁着亮亮的眼睛,伸出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
阁罗凤抱过孩子,轻轻摸了摸孙儿的小脸,嘴里淡淡吩咐了一句。
“披独锦,你以后就是郑先生的妾室,服侍好他。”
“王上,不可。”郑回惊诧,连忙推拒。
披独锦也是愣了一下,想要拒绝,却没说话,低下了头,瞥了郑回一眼。
阁罗凤道:“郑先生只有答应了,我才能安心啊。”
郑回摇头道:“我一定保护异牟寻的安全便是。”
“不,你必须纳了她。”阁罗凤很坚持,道:“从此异牟寻也是你的儿子,你给他起一个汉名。”
披独锦很听南诏王的吩咐,上前,用手握住郑回的手,身子轻轻贴上过去。
郑回如遭电击,连忙避开。
异牟寻见状,哇哇大哭。
阁罗凤道:“你背叛了我,我可以不怪你,但你要让我死都不安心吗?”
“王上……”
“名字,起个名吧。”
“郑……郑孝恒。”
阁罗凤点点头,上前,把孙儿交在郑回手里,叹道:“带他们走吧,由你打开王城,为唐军立功。”
郑回接过孩子,哭声很快便停了,这孩子竟是与郑回还更亲近一些,反而有些害怕阁罗凤这个祖父。
“王上,告辞了。”
郑回拜别阁罗凤,想到从西泸县到此的境遇,想到这位南诏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与临别托孤,百感交集。
他不知所言,唯有将一切情绪都埋在心里,带着那对孤儿寡母离开了大殿。
阁罗凤独坐在金锦铺成的王榻上,把头上的金冠摘下来看了一眼,因不舍,又重新戴上,哪怕败了,他也要以南诏王的身份面对失败。
但接着,他想到被俘之后的屈辱,顿觉意兴阑珊,又把金冠摘下,丢到一旁。
他坐在那等着,直到唐军冲了过来。
“阁罗凤,你可后悔叛唐?!”
随着这声喝问,一员唐军大将踹开殿门冲了进来。
阁罗凤没有回答,却有在心里问自己后不后悔,无非是赢了就不后悔,输了就后悔,有甚好说的?
成王败寇,真是他阁罗凤不如李隆基雄才大略吗?
时也,命也。
~~
吐蕃军依旧驻扎在洱海畔。
倚祥叶乐正坐在孤舟上钓鱼,被暖融融的太阳照得,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他是知道南诏军的计划的,段全葛、段俭魏前后夹击,铎传绕道苍山,齐攻龙尾关。昨夜到今日,该有唐军覆灭的消息传来。
然而,等到午后,快马递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唐军攻破了太和城,俘虏了阁罗凤……”
倚祥叶乐猛地抬起鱼竿,一条小鱼随着鱼钩被带出水面。
信使眼皮一跳,暗忖大相钓术了得,眼下却不是夸赞的时候。
“消息是真的吗?”倚祥叶乐问道。
“小人确认过很多遍,是真的。”
倚祥叶乐依旧不信。毕竟一夜之间,还没等吐蕃军反应过来、前往支援,南诏就被灭国了,他说什么也无法相信。然而,再三确认,这就是事实。
他甚至亲自乘船,渡过洱海,在洱海西岸往苍山望了几眼,直到看到唐军的旗帜飘扬在佛顶峰,才终于确定了此事。
如此一来,吐蕃就得尽快撤军,渡过泸水,否则等唐军歇过气来,必是要衔尾追击。
至于娜兰贞公主的下落,倚祥叶乐却是再也顾不得了。
当日吐蕃军立即拔营,急行军八十余里直到过了龙首关才停下来扎营,他们必须趁唐军攻下龙首关之前离开。
~~
地图上,龙首关北面的位置被标注了一下。
薛白提着笔,转头看了一眼,见娜兰贞被带了进来,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了地图。
“倚祥叶乐已经退兵到这里了,三日内便能退回浪穹,五日内便要渡过泸水,他似乎忘了你。”
娜兰贞道:“将士性命重要,我不怕被丢下。”
“但我已经让荔非元礼在泸水设伏,准备半渡而击,给吐蕃军一个重创。”
“你……”
娜兰贞当即变了脸色。
以她近来对薛白的了解,他很可能可以做到。毕竟吐蕃现在仓皇退军。
“泸水有那么多渡口,你怎么知道大相会在哪里渡河?”
“他从稻城过来,自然也从稻城回去。”
娜兰贞被薛白那锐利的目光一扫,意识到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连忙抿着嘴不说话,低下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色。尽可能地不从神色间露出任何破绽。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已经对薛白有了莫名的恐惧,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让她忌惮。
薛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我说过吧,我不杀你是认为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那这次先卖你一个人情,你走吧。”
“什么?”雅兰贞不敢相信,瞪大了眼,问道:“你又在使什么诈?”
“走吧,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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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有诈。”雅兰贞思忖着,道:“你想利用我递消息,让大相不敢走稻城,我猜对了吧?”
“也许吧。”薛白回过头,见她还在那,扬了扬下巴,“还不走?”
“你到底……”
“荔非元礼!”
雅兰贞咬了咬牙,转身便走,她大步跑出王城,竟发现唐军给她备了两匹良马。
她也不客气,策马直奔浪穹。
~~
薛白则招过荔非元礼,又在地图上划了几笔,交代起来。
“我们还没拿下龙首关,另外,段俭魏的余部还未招降,无法阻止吐蕃军撤离。但那个傻公主一定会把我们在泸水设伏的消息告诉倚祥叶乐。”
“倚祥叶乐会信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薛白指着地图道:“老头子做事谨慎,不太可能直接走稻城,也不会在东边寻找渡口。吐蕃军必然会转向西面渡河。”
荔非元礼笑道:“这一带地势难行,他们带不了太多战利品。”
“你带一队人去追,不求歼灭吐蕃军,若是遇到他们渡河,咬上一口便是。”
“喏。”
薛白道:“对我喏什么,去向节帅请命。”
荔非元礼如今与薛白已经很熟了,嘿嘿一笑,道:“我看那吐蕃蠢公主是我们的福星,此番也许我追过去能得倚祥叶乐的人头,立一个大功,到时该狠狠报答薛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