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我与你们说,薛郎造的竹纸,那竹子窜得可快了,取之不尽的哈哈哈。”
忽然见到这情景,薛白是有些诧异的,甚至不知如何应付这些人的热情。
他入仕以前,认为大唐朝堂一直就是在勾心斗角。
却没想到,入仕的第一日,首先见到的这些连官身都没有的工匠其实是在勤勤恳恳地做事的。
不仅是勤勤恳恳,从他们脸上洋溢的真挚笑容便可以看出来,他们是真心希望纸价能更低廉,希望天下有更多的书籍。
穿过工匠所处的院子,刘太真带着薛白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看眼前是一个大堂,比一旁的厅堂都要大得多。
薛白走到门边往里一看,只见里面摆着的恐有上百张书案,每张书案后都有人坐着,正在抄书。
“亭长六人,掌固八人,楷书手八十人!”刘太真每次见这景象都觉自豪,喃喃道:“此为大唐秘书省,抄书堂。”
这一句话之后,他闭口不言。
风吹过树梢,周围安静下来,薛白听到的是“沙沙沙”的抄书声。
毛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应该是很轻的,但八十楷书手同时写字,还是汇聚成了文华传承的声音。
“沙沙沙.….
薛白忽然有些庆幸,在步入仕途之后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是这“仲适,你带薛郎到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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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抄书堂,往官廊那边走了一段路,前方,忽有一名紫袍老者在檐下唤了刘太真。
刘太真连忙上前执礼道:“回陈监,正要带薛郎去见老师。”
刘太真略略犹豫,只好执礼退下。
工女市辟即云儿名卯。
“老夫与薛郎是忘年交,来为他引路罢了,你自去吧。”
而此时,站在那的紫袍老者,正是当朝左相,颍川郡公,崇玄馆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秘书少监、秘书省图书使——陈希烈。
薛白也不诧异。
他已打听过了,如今的秘书监是唐高宗之孙、许王李素节之子李璀,李瓘这种宗室勋贵也就是虚领,拿个俸禄;陈希烈这个秘书少监才是管书籍的,算是这位左相少数权柄之一。
“见过左相。
“来,初次到秘书省,老夫带你看看。”
陈希烈抚须而笑,引着薛白往里走去,道:“秘书省清而不贵,只管书籍,却有许多进士趋之若鹜,你可知为何啊?”
“书籍乃造福万世之重事。”
“你啊,可知这秘书省出过多少名臣?”陈希烈道:“令狐德菜、魏征、虞世南、颜师古、马怀素、贺知章…….还有,张九龄便与你一样,以校书郎为起家官,官至宰执。”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薛白的背,道:“此处一度沉沦,甚至为御史台所欺,老夫以左相领衔秘书省,便是为了重振兰台声望!你既入此门,务必奋发,往后为秘书省再添一名臣。”
“盼能不负左相厚望。”薛白随口应道。
都是权场上打滚的,很默契地没有提此前的龃龉,气氛融洽。
走进官廊中堂,秘书省的官员们已有一部分被陈希烈招来,为薛白引见。
“秘书丞,蒋公将明,字公亮。
蒋将明年逾六旬,是个大方脸,额头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十分亲切,气质完全是个老学究,相处起来当没有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秘书郎有四人,其中,萧颖士是薛白的熟人了。
之后引见的是个五旬年岁的矮小官员。
“秘书郎,晁衡,东瀛人,原名叫……阿倍仲麻吕,因慕大唐之风,不肯离去,哈哈哈。”
“薛郎大名,我久仰了。”晁衡非常热情,他官职虽高,与薛白见礼时脸上堆满了笑意,“摩诘先生也是我的好友,我常听他说起你的故事。”
薛白反应却很平淡,礼貌地应了。
他知道晁衡不是坏人,偏是对东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