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厅中并无旁人,他略略沉吟,道:“你我之间,可否开诚布公谈一谈?”
“好。”
“你可是薛平昭?”
薛白道:“我确是不记得身世了,能保证的是,只要右相府对我没恶意,我心中便无仇怨。这话已说过许多次,事情有时便是如此简单。”
李岫敷衍地微微一笑。
既然薛白依旧不肯坦诚相待,他便也没有多留的必要了,只是起身时又想起了十七娘的殷切交代,他遂停下脚步。
“你若能诚实告诉我,也许……右相府还能再给你个机会迎娶十七娘。”
“方才说了,开诚布公,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岫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转过自哂笑了一下,再也没有回头。
薛白低头整理了一下肩膀的绷带,想起了那个自称“宗小仙”的女子。
他想到方才也许可以骗婚,但着实没有必要,往后要每日在李林甫这种气量狭小的人面前弥补谎言,右相府的扶持没有多少,往后的反噬却极大。
但却也记得,那小姑娘说过一句“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日若没有她提醒,薛白被关到大理寺,若是先供出一些东宫的罪证,或也有办法脱身。但三木之下要受多少苦头却说不准。
他认这个人情债……
“郎君?”
薛白回过神来,只见青岚正站在眼前,满脸都是心疼与关切。
“受了伤坐在这,在想什么?”
薛白笑了笑,道:“我在想,摆脱了右相府,我们接下来能过得越来越好。”
青岚听得有些羞意,心想道,“郎君说‘我们’要一起过呢。”
两人出了正厅,抬头看去,只见天开云霁,晴空万里,薛白不由舒了一口气。
过去这段时间,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一只在人的指缝间逃窜的蚂蚁,却还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是参天大树……如今可以发芽了。
这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二月十六日。
这是吉温贬官外放的日子,他将要去范阳任录事,长安城没有人相送,唯有城门处的守卒丢给他几道冷眼。
回望长安,他只觉自己输得竟如此惨痛……
薛白则养好了伤,入学国子监,为科举谋官做准备。
他献上骨牌时,杨玉瑶问他要向圣人讨什么封赏,他想了很久,最后没有借机讨官。因为哪怕讨了,也只会是狎官,他的志向不是贾昌那样当个神鸡童,这个封赏大可欠着,留待往后出了事保命用。
杨銛近来在怂勇圣人榷盐一事,倒可让薛白到幕下做事,之后再举荐他为官。这个路子输在一开始官声就不好,走也是可以走的。
薛白凡事做两手准备,更希望能走正途为官,一开始看似麻烦些,往后做事却能容易很多。
若能在今年秋天通过国子监的岁考,明年就有资格应试进士,这段时间却该补足自己在才学、书法、声望等等事务上的不足。
国子监在务本坊的西边,正对皇城的安上城,它占了足足半坊之地,南北阔三百五十步,东西长四百五十步。
如今天宝六载的春闱将近,各州县来的贡生许多已抵达,入住务本坊。长街之上,随处可见打扮文雅的男子,各个年纪都有。
正是结交朋党的好时候。
“薛白!”
远远地,便看到杜五郎在国子监大门处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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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的声音不小,马上便有几个人向他们看来,薛白不怕人看,向这些未来的朋党颔首示意。
“阿爷说,都安排好了,我们是补入的生员,直接去找国子监司业就好。”
杜五郎虽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