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李琩却马上摇了摇头,以非常确定的语气道:“李琮做不到,他不可能在十王宅里操纵这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的监视有多严密,他绝无可能做到。”
达奚盈盈道:“李琮并不需要亲手布置,只要有人支持他……”
“够了。”李琩不太高兴,颓然坐下,饮了一杯酒,“本王让你查,没让你猜。”
“是。”
李琩道:“明日午时,你去右相府一趟。往后如何查,由右相安排。”
“寿王,奴家以为,右相未必还会不遗余力地……”
达奚盈盈话到一半,李琩已懒懒地挥了挥手。
她愣了愣,再次看了看面前这个毫无志气的男人,只觉一阵乏味,行了个万福,离开。
出了十王宅,她不由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她心里清楚,李琩早就没有了为储君的希望,一辈子只能在这十王宅里行尸走肉地活。
为何还要替他做这些?
习惯了,她毕竟是他赎买回来的。
马车在道政坊缓缓停下。
施仲见达奚盈盈心情不好,小心问道:“娘子,小人是否去找个美少年来……”
“好啊,你去把薛平昭捆了。”
“这……他毕竟在虢国夫人府……”
说话间,主仆二人回过头,便见到一个翩翩美少年在巷口看着他们。
薛白走到阁楼前,转头向杨玉瑶派给他的两个护卫道:“你们请在此稍等。”
达奚盈盈听了,停下登楼的脚步,回过头向他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求之不得。”
“呵。”
达奚盈盈勉强一笑,没再说话。
她觉得薛白身上有种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
比如,她掳美少年回来玩,享受的是权势的快感,那时她不再是那个卑微而低贱的俘虏,而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但面对薛白不行,她觉得自己被审视、被看透,有种没穿衣服的羞耻感。
哪怕薛白没在看她,她也想把束带拉高一点。
“你阿爷还欠我五千贯。”达奚盈盈一坐下就开口说道。
她脸上带着笑,显得有些强势。
薛白道:“你是李琩的人?”
达奚盈盈皱了皱眉,有些措手不及,从容应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想欠钱不还吗?”
“你想查我,因为我是薛锈之子,而薛锈就是被他们为了扶立李琩而害死的?”
达奚盈盈强自镇定,试图找回节奏,道:“你怎不叫阿爷?”
薛白道:“你们不会有前途,李林甫都比李琩更有可能登基。你没掂量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吗?”
“你……”
“在长安开奢豪赌场,你自认为很有实力,或是觉得李琩很有实力?京兆府、万年县、南衙十六卫不查你,无非是李林甫把武惠妃一系看作同党,允你们赚些钱财。可钱财赚得多了,你还真当自己手眼通天了,什么事都敢掺和。权力面前,第一个被碾成齑粉的就是你这种棋子。”
达奚盈盈攥了攥拳,想要开口。
薛白再次打断了她。
“李林甫急了,杨銛一封榷盐法的奏折砸到了他的痛脚,他最恨有人比他得圣人信赖、比他擅于理财。他已查到这办法是我给杨銛的,且不信一个少年有这样的政治眼光,‘薛白身后必有推手,务必要找出此人’,他明日当会这般与你说……”
达奚盈盈再次被打乱了思路。
她意识到,薛白有备而来,他计划好了一切、准备好了说辞,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被他带着走。
必须得跳出来,掌握主动。
薛白却已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同时留了最后一句话。
他语气很平静,却有种威胁之感。
“我明日再来,到时你可以把在右相府听到的一切告诉我,若有半句假话……你受难之时,会知道李琩到底有多无能为力。”
达奚盈盈站起身,道:“我们还没谈完……”
薛白已缓缓走下了楼梯。
达奚盈盈眼里满是疑惑,思索着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像是在说“给你个机会”。
发生在右相府的对话,薛锈之子怎么可能分辨出是真是假?
他们那些人的势力已经可怖至此了吗?
次日清晨。
达奚盈盈早早便坐在阁楼上看丰味楼的方向,直到施仲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