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藻在翻案时推翻了自己的两年前的结论。
“御史覆狱还,皆对天子别白是非,德裕权轧天下,使不得对,具狱不付有司,但用绅奏而寘湘死……”
崔元藻声称吴湘虽然坐赃,但罪不至死,他当年去扬州查清案情后,李德裕从中作梗,不让他向天子唐武宗汇报,独断专行执意处死吴湘。
他进一步揭发,此狱是郑亚首唱,元寿协李恪锻成,李回便奏。
李忱闻报后下令三司详鞫。
当年初审吴湘的淮南节度使帐下判官魏铏也被捕入狱。
审案官员引导魏铏将责任推给李德裕,如此不仅能将祸水转移,还能保他仕途更进一步。可魏铏即便遭到严刑拷打,始终不肯对已经失势的李德裕落井下石。
即便没有魏铏的口供,三司仍是给吴湘翻了案。
三司长官大理卿卢言、刑部侍郎马植、御史中丞魏扶,三人将吴湘案定性为:
“绅杀无罪,德裕徇成其冤,至为黜御史,罔上不道。”
御史台上报的奏章中说“湘虽有取受,罪不至死”,是李绅把吴湘娶妻的财礼诬指为赃款。
这就从根本上推翻了吴湘的死罪。
在三司笔下,吴湘案是一起带有若干桃色光彩的冤案,吴湘是拯救颜氏女子出险的英雄,却不幸冤死在李德裕、李绅的淫威之下。
朝廷在大中二年正月正式颁布《科吴湘狱敕》:
【李回、郑亚、元寿、魏鉶,已从别敕处分。李绅起此冤诉,本由不真,今既身殁,无以加刑。粗塞众情,量行削夺,宜追夺三任官告,送刑部注毁。其子孙稽於经义,罚不及嗣,并释放。李德裕先朝委以重权,不务绝其党庇,致使冤苦直到於今,职尔之由,能无恨叹。昨以李威所诉,已经远贬,俯全事体,特为从宽,宜准去年敕令处分。张宏思、李公佐,卑吏守官,制不由己,不能守正,曲附权臣,各削两任官。崔元藻曾受无辜之贬,合从洗雪之条,委中书门下商量处分。李恪详验款状,蠹害最深,以其多时,须议减等,委京兆府决脊杖十五,配流天德。李克勋欲收阿颜,决脊杖二十,配流硖州。刘群据其款状,合议痛刑,曾效职官,不欲决脊,决臀杖五十,配流岳州。其卢行立及诸典吏,委三司使量罪科放讫闻奏。】
简单来说就是:
李德裕被从东都太子少保贬为潮州司马。
李绅已经病逝,依旧削官三级,此外子孙不得出仕。
子孙不得出仕对家族影响极大,这几乎断绝了李绅后人的成才之路。
当年与吴湘争夺颜姓女子的扬州都虞侯刘群和押军牙官李克勋,皆被杖责流放。
宁死维护李德裕的淮南推判官魏铏,被贬为吉州司户。
淮南县典孙贞、高利、钱倚、黄嵩,江都县典沈颁、陈宰,淮南节度押牙白沙镇遏使傅义,左都虞候卢行立,天长县令张弘思,县典张洙清、陈回,右厢子巡李行璠,典臣金弘举,送吴湘妻女至澧州取受钱物人潘宰,原推官元寿、吴珙、翁恭等皆被牵连。
连写出《南柯太守传》的大唐着名传奇作家扬州录事参军李公佐也被贬官两级。
此外,西川节度使李回和桂管观察使郑亚,这两位重量级大佬也因参与吴湘案被贬官。
江淮富庶,李吉甫、李德裕父子和李绅先后出任淮南节度使,李党在江淮根基不浅,几乎等于另一个根据地。
白敏中、崔铉用一个吴湘案清洗了淮南官场,瓦解了李党在江南势力。
刘异基本不管朝廷党争内斗之事,认为输赢各凭本事。
他本以为李德裕被贬为潮州司马后,这事就该翻篇了。
刘异没想到在大中二年九月,突然听说李德裕又从潮州司马,被贬去崖州做司户参军。
崖州司户就是李德裕当年贬崔元藻的那个职位。
白敏中官职和地点挑的如此刻意,对李德裕侮辱性拉满。
刘异感觉白敏中过于小肚鸡肠了,大有弄死李德裕的可能。
刘异想起当年曾答应过李德裕,无论谁登基,都会保他一命。
况且吴汝纳和吴湘案这颗雷,本就是他早年埋下的,现在他不得不出手干预一下。
刘异这次进宫便是劝大舅哥适可而止。
李忱何等聪明,刘异不相信他不知道吴湘案翻案过程有问题。
大舅哥选择对白敏中铲除异己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说明白敏中的行为符合了李忱的利益。
李德裕是李忱的的心魔。
李忱总认为只要否定了李德裕的政绩和功劳,便能将唐武宗李瀍塑造成一个识人不明的昏君。
今天刘异和李忱通过拳脚友好切磋,李忱终于同意不再折腾李德裕,留他一命。
他俩刚才比斗出汗太多,现在一个捧着一个石榴并排坐着开吃。
李忱见刘异一口接一口的吞咽,疑惑问道:
“你吃石榴都不吐籽的?”
刘异白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脸给他看。
“你刚才把我的腮帮子打肿了,嚼石榴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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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忱指着自己眼角反问:
“你还将我眼眶打青了呢,让我明日如何上朝?”
“那就休几天,咱们明天去终南山找花花玩好不好?”刘异诱哄。
“你刚才还提醒我要做明君呢。”
刘异停下吃石榴的动作,问:
“你真想做明君?”
“当然,我想大唐百姓重新过上太宗年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