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副将是耿二背回家的,家里一阵子手忙脚乱,人仰马翻之后,耿副将缓缓睁开眼睛,曾经凌厉的目光颓败无神,耿副将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屋子的儿孙,最后落在轻寒身上。太太低声抽泣着,顺着老爷的目光看过去,低声轻唤:“寒儿,过来。”
轻寒走过去,跪在床边,看着祖父的样子,恐惧瞬间让轻寒哭出了声。
“祖父,您一定要好好儿的,祖父,您看看我,您还要亲自教导轻寒,祖父,祖父……”
耿副将伸出枯枝般的手抚摸着轻寒的头,低语:“无觅,无觅,无觅……”
“祖父,无觅记住了,祖父。”
耿副将缓缓闭上眼睛,太太挥退众人,轻轻坐在床边。
这天的傍晚,残阳如血的时间,耿副将忽然精神起来,强撑着下床,固执的要去书房。太太和耿二扶着耿副将去了书房,耿副将提住一口气站在书桌前,气息不稳的提笔凌乱的写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耿副将用尽最后一口气,耗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写完,连笔都来不及放下,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洒在桌面上那一张宣纸上,犹如雪中梅花,灿烂孤傲,点点是恨。
耿副将轰然倒下,太太大喊一声:“老爷。”
太太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书桌旁。
耿府一众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抑扬顿挫的哭声咿咿呀呀的响在轻寒耳边,轻寒没有哭声,只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流满面的轻寒心痛到麻木,痛到撕裂般的感觉席卷全身。
大奶奶看着儿子两天两夜不曾闭眼,不眠不休的跪在灵前,心痛无比,几次劝说,轻寒都沉默不语倔强的跪的笔直。第三天夜里,起灵前的一刻,轻寒一头晕倒在祖父的灵前,轻寒醒过来已是两天后,祖父已经入土为安,轻寒错过了祖父起灵,错过了祖父下葬,错过了最后送祖父一程。在后来漫长的黑暗岁月里,耿轻寒一直觉得祖父就在自己身边。轻寒醒来时,大奶奶就坐在床边,红肿着双眼,惊喜的轻呼:“寒儿,娘的寒儿,你可吓死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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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醒来就好。”
大爷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浑厚有磁性。轻寒惊奇的看过去,父亲一副糟蹋的模样站在一步外,身上的袍子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的,不同于往常最讲究的形象。
轻寒低声叫:“父亲。”
大爷走过来,伸手摸摸轻寒的额头,高兴的说:“好了,想吃点什么?吩咐厨房去做。”
“厨房里准备了粥。”
“配点清淡的小菜。”
“好,这就让翠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