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精神一振,冷眼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沈琯身上,半晌才徐徐说道:“沈卿,传朕旨意给何老将军,着令步司五千精锐,今夜务必拖住郭贼,切勿纵虎归山。”
“微臣遵旨!”
沈琯答应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情绪过于激动了一一他之所以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报信,要的就是这道围猎郭贼的旨意。
要知道,他和郭药师之间不仅有国仇,更有私怨。
在燕山府的时候郭药师是守土帅臣,沈琯与吕颐浩、李与权三人则是地方监司。
金军大兵围城迫降,帅臣毫不犹豫地把监司囚禁起来,然后拱手送给女真人当见面礼,对于疾恶如仇的沈琯来说,怎一个恨字了得?
沈琯躬身拜别主上,刚要抬脚往外走去,忽听延兴皇帝在背后吩咐道:“呼延指挥使,速速遣派一队大内侍卫,扈从沈参谋官去何老将军帐前效力!”
呼延通憨声应了个诺字,赶紧下去准备人手。
自从前几天保护着耿南仲圆满完成使命,呼延通已经被赵桓特擢为皇城司禁卫所指挥使,其下五六百大内侍卫这次倾巢而出,显然专门为了保护圣驾而来。
赵桓之所以差遣其中五十名大内侍卫前去步司帅帐报到,除了保护沈琯之外,还得谨防何灌身先士卒,不避矢石向前猛冲一一据史料记载,老将军就是在这次金军围城中死战而殁,赵桓可不想让勤劳王事的忠臣,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此时谯楼前廊下面只有君臣四个人了,赵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直垂头不语的辛康宗,忽然展颜一笑道:“朕本欲替何老将军观敌了阵,奈何虏寇迟迟按兵不动。百尺城门谯楼,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啊!辛统制,你是此地东道主,可知附近哪有避风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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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康宗没提防皇帝突然跟他说话,慌忙拱手说道:“回奏陛下,楼内专门辟置了守卒值房,可以权御些许风寒。”
“嗯,朕有话和你说,那就到守卒值房里去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一前一后径直往楼里一个挂着毡布门帘的屋舍走去。
刘都虞候手按腰侧剑柄,抬脚正要跟在皇帝身后随行护驾,梁师成一抬手将他拦下了一一武弁就是武弁,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官家要和辛统制密谈吗?
谯楼守卒值房里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只是所烧木炭材质过于粗劣,导致室内熏烟浓郁,空气污浊,搞得像是在农村烧柴火锅,直呛得赵桓连声咳嗽不止,好在辛康宗赶紧打开两侧窗棂通了通风,这才勉强能够进人。
“辛卿,此处并无六耳,你跟朕说实话,何蓟方才状告你公报私仇之事,是否属实?”
值房空间不大,堪称斗室,除了卧榻被褥和盛水器皿,只有一张漆木旧桌椅靠在后墙角落里。
赵桓径直走了过去,一边撩起深色锦缎袍衣坐下,一边摘下头上戴的垂脚软幞头,顺手往斑驳案面上一扣,随即开门见山,直接奔着主题问话。
岂料辛康宗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双膝直直地跪了下去。由于身体加上铠甲重量惊人,直震得木制地板陡然一颤。
鉴于这种情况,赵桓不用再追问下去,只需瞅上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果有此事。
他本想趁对方狡辩之际,先狠狠地打一顿杀威棒,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拉进预设好的圈套里,如今看来,只有临时调整策略了。
两人一跪一坐,相对无言,各自皱着眉头琢磨心事,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