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如今已经把天捅个大窟窿,倘若就这样束手就擒的话,他一颗人头怕是交待不过去了。
要是因为一己之罪,连累曾经扈从自己出生入死的这些心腹亲信跟着陪葬,岂不是恩将仇报缺了大德?果真如此的话,来世别说做三条腿的大丈夫了,不下地狱已是万幸。
梁方平思来想去,最终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兵部那个刚上任的新堂官搞出来的事情,不如就由他来了结这一切……
“忠贤兄啊,咱家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捉杀军走马承受公事内臣邵成章,甫一踏入本军主帅大帐,梁方平便急不可待地迎了上来:“本职意欲自证清白,官家可是已经允准了?”
邵成章并未立即答话,先是伸手摘下头上戴的无脚笼纱硬幞头,轻轻往帐中的黑漆虎头大案上一搁,随后兀自在身上踅摸起擦汗的巾帕来了。
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许是一路纵骑飞驰给颠簸掉了。
他正要抬起衣袖胡乱往汗涔涔的大脸上抹一把,恰在这时,梁方平纡尊降贵主动把一方红罗香帕递了过来。
这是他去浚州出戍之前,道君皇帝亲手赏赐的御用之物。梁方平一直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在内衣里,从来没舍得用一下,这次咬牙贡献出来,可见是下了血本。
邵成章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一边细细地擦拭着大脸和脖子上的汗水渍垢,一边例行公事似的给这位即将走上断头台的大珰权阉,详细讲述了一下上殿面君的全部经过。
别看邵成章只是区区从七品走马承受公事内臣,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面前这位二品朝廷大员。
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几乎是前后脚踏入蚕室享受的割礼,却分属不同的宦官谱系。
梁方平是媪相童贯一手培植起来的得力干将,而邵成章与勾当御药院公事卢端则属于同一阵营。他们这些拥有伎术专长的内侍宦官,向来看不起只会拍官家马屁的舔狗,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果不是今日情况特殊,梁方平当然也不会把一个在后苑造作所干粗活的卑贱同类放在眼里。
邵成章名义上是捉杀军走马承受公事内臣,实际上是皇帝为了防止梁方平阳奉阴违而公开遣派的卧底,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邵成章不是梁方平的人。
梁方平要想让新官家相信他不是真的造反,那就只能找一个新官家愿意相信的人替自己跑腿。这样一想,自然没有比老官家派来的卧底更合适的人选了。
值得庆幸的是,邵成章虽然不是自己人,却能公道行事,不辱使命,三言两语便让新官家相信了他梁方平并无谋反之意,只想自证清白而已。
“今日咱家要是能逃过此劫,定然不负忠贤兄的大恩大德!”
梁方平扁平的方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邵成章却不动声色道:“邵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然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请梁节使好自为之吧。”
梁方平虚捋着青森森的无须光下巴,一边频频点头,一边伸长脖子倾听帐外的异常动静。
中军大帐的正南方向,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之声,马蹄踏踏,銮铃大作,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就在这时,一名牙兵亲随冲了进来:“禀节帅!御前禁卫师旅正朝中军大营席卷而来!”
梁方平愕然一怔,旋即扭过头来,怒声质问邵成章:“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