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凝视着她。
很多人说过他长得好看,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可他们都没见过他那百孔千疮的身体。
桑落是见过的。
不但见过,还替他修补过一些。
“好看?”尾音拖得长长的,嗓音沉沉的,虽是询问,语气里却包裹着尚不自知的一丝诱哄。
“好看。”她用力点点头,仍旧笑着。
颜如玉的唇角悄悄勾起一抹满足且自得的笑。
苏合香气靡靡菲菲,让马车里的人渐渐失去了所有的防备。
桑落只觉得今日是她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一日,压在心底四年的情绪,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澎湃。
眼前一片明亮,未来皆是坦途。
听见的声音,都觉得是悦耳的乐曲。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放大数倍的快乐。
颜如玉问她的问题,她为了慎重一些,特地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一番,又觉得不能光看脸,脑子里浮现起那个她见过的最干净标准漂亮的模型。
她哈哈哈笑着,补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言:
“我看过那么多人,你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颜如玉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的神情已经恍惚,觉得这话虚假的成分更多。再一想,约莫是苏合香在起效,若此刻在她面前的是莫星河,她也会这样说吧。
嘴角的笑隐了下去,手越握越紧。
桑落丝毫没有察觉颜如玉心中的峰回路转。她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白得发光,如宝玉雕刻的一般,掌心竟然滚烫得足以将她融化。
“呀!你也发烧了?”她抬起眼,对上他闪闪烁烁、错综复杂的眼神。
“没有。”颜如玉仍旧将她牢牢锁在眼前,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觉得滚烫,是因为吃了苏合香的缘故。
桑落不信,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只觉得指腹底下的脉搏,排山倒海一般震着。
这很不正常。
她松开手,望着眼前闪闪发光的美男子,嘴角又扬起来:“哈哈哈,颜大人,这个香的药效也太奇特了,不知要持续多久?”
“两日。”
两日?这还怎么看诊呢?她抱着脑袋笑出了眼泪:“完了,完了!”
马车停了下来,知树在帘子外道:“大人,到了。”
颜如玉站起来睨着她:“你也知道完了。明知道三夫人的东西不能乱吃,姓莫的献药,你还要替他吃一颗?”
上次在三夫人的庄子里,没见她主动替自己分一口酒呢?
刚才在点珍阁,莫星河枕在她腿上、头发缠在她指间的模样,让他的心口如被磨盘碾过一般,又堵又涩。
他不喜欢那场景。
不喜欢莫星河像苍蝇一样在她身边痴缠,不喜欢她相看顾映兰,也不喜欢桑子楠送她步摇......
颜如玉将帘子一掀,冷着脸走出马车。
福来因有伤在身,并未被关在地牢,而是关在一处审讯的房间里。房间虽小,却比地牢干净通风,容易养伤。
知树领着三人进了屋子,屋内点着一盏油灯,临时搭了一张榻在屋子中央,福来闭着眼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白的被子。
颜如玉正坐在一旁的交椅上,端着茶盏喝茶。
桑落一进屋就笑嘻嘻的,溢出满屋的苏合香。
夏景程和李小川还记得刚才被赶下车的情形,俩人退得老远不敢靠近。也不敢让桑落亲自看诊,夏景程只能自己上。
他试了试福来的额头:“的确十分滚烫。”又把脉道:“脉象洪大且数,此乃阳明经热盛之象。”
“可有救治之法?”颜如玉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景程略一思索,道:“需得立即清理伤口,敷以清热解毒之药,再配以汤药内服,以清内热,调和阴阳。”
和其他大夫说的都一样。颜如玉又看向桑落说:“桑大夫以为呢?”
桑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望着夏景程:“伤口如何?”
夏景程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又被颜如玉盯得后脊背发凉,缩了缩脖子转身揭开被子看伤口:“略微红肿。”
这个略微是多略微呢?
桑落不放心,又亲自去看。一掀盖在福来身上的被子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桑大夫这是怎么了?笑什么呢?
苏合香气越来越浓,她笑得越来越大声。颜如玉端着茶的手一顿,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桑落笑了好一阵,原本是心里话的,却不小心说出了口:“竟比颜如玉还大?”
顿了顿,她又笑着看向颜如玉:“没你的漂亮。”
这话一出,屋里除了颜如玉,其余三个男人顿时僵在那里。